童以州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擺了擺手。

“說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魏南省去了他和簡亦最近一系列的調查重點。單單描述了一下對此次事件的懷疑。

“你和簡老師女兒，是什么關系？戀人？”

魏南被戳的心口一緊。

他趕忙搖搖頭。

“不是。我們只是朋友。我順道幫忙。”

童以州滿臉都是，你看我信你鬼話的表情。但好在他善良的并沒有拆穿魏南的這套說辭。

“我跟你說的，也都是實話。當年我在隊里只是一個小透明，甚至單圈成績還跑不過凌舒那丫頭。直到隊里解散前，我才拿到GPGP1000排量的參賽資格。可惜因為隊里出事，解散前的這場參賽資格，也跟著取消了。你在郵件里的小作文，我知道多半都在強行煽情。可有一點我挺好奇的，簡老師本人，真的像你描述的那樣拘謹，和沉默寡言？”

魏南點點頭。

“你叫簡瑞安簡老師？他過去不是這樣么？”

童以州喝了口啤酒，繼續說道。

“大家都這么叫，他在業內的地位，這聲老師不夸張。可過去我知道的簡瑞安，不是你口中這樣的。他人很好，很溫和，對誰都很有耐心。我第一臺自己的摩托，就是他幫我在二手店里選的，又幫我改了不少。當年我也沒什么積蓄，他也沒收我錢。”

“他過去有得罪過什么人么？或者業內對手競爭之類的？”

童以州噗嗤一笑。

“怎么可能。簡老師人好是出了名的，對誰都不錯，不爭不搶的。”

魏南趕忙接著問到。

“那出事之后，沒人對這件事提出過懷疑嗎？”

童以州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點點變化，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最開始，也是有的。但想必你也知道，人證，物證樣樣都不容反駁。光是質疑有什么用呢。再說，當時的媒體報道，把輿論口碑直接蓋棺定論了。誰沾邊誰毀。”

“那你對趙未生，了解嗎？”

魏南一直觀察著對面童以州的表情變化。

童以州聳聳肩。

“熟，也不太熟。他是那會負責隊內和個人贊助的經理人。跟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接觸。我這樣的小透明，不掙錢的，自然不被放在眼里。”

“你，知道些什么吧。”

童以州倒是不墨跡，說話也不拐彎抹角。

“首先，我知道的這些，對你，哦不，對你們的調查，沒什么特別大的幫助。而且，就算你們以后準備提起訴訟，我也不會出庭作證。我能說的，只是我知道的零星細節。給你們串聯事情，起個參考作用。”

接下來，魏南非常仔細的聽了一遍童以州講述的兩件事。

他本來是帶了錄音筆的，但是考慮到童以州個人的想法，并沒有打開。

第一件事。那年隊里風頭正盛，不但出了凌舒這個黑馬，還有一位從國際頂級車隊挖過來的種子選手。

從成績來看，隊里有望站雙人領獎臺。

凌舒出事的那場GPGP比賽，是GPGP在中國停賽三年之后的第一場中國內地舉辦的國際性比賽，但只針對中國籍的選手開賽。

所以雖然過掉了很多成熟的外國籍車手，但還是會有很多國外車隊中國籍選手參加。

隊里為了確保自己隊選手的成績排名，對參賽選手的成績，進行了非常仔細的研究。

摩托比賽在中國不算是大眾化的運動，所以當時國內能參加國際賽并且拿到桿位的不多。因此隊里把調查重點，放到了國外車隊參賽的中國籍選手里。

這其中，有一個天才少年，引起了隊里的注意。

這個人十八歲就站上了MOTOGP國際賽1000cc排量的領獎臺，外媒報道說，這個人將來可能會成為摩托GP界大神級別的傳奇賽車手。

本來競技性比賽也沒什么，有實力的賬戶競爭倒也沒什么，憑實力拿杯就完了。

大家都還挺期待這次比賽的，強強對決，很有看點。

但巧就巧在，這個人，是凌舒的初戀男友。

這第二件事。就是比賽前，大家接到消息，說這位傳說中的天才選手，在比賽前一周，宣布退賽了。

沒人知道到底為什么，大家都以為隊里撿了個大便宜，這樣冠軍無可厚非，基本等于到手了。

可更巧的是，比賽前兩天，一次賽前訓練結束后的傍晚。

童以州本來結束訓練準備回家了，可半路買煙發現錢包在P房柜子里沒拿，于是騎著摩托返回訓練場。

結果就撞見了凌舒和趙未生爭吵的一幕。

大概意思就是，趙未生私下聯系了凌舒的初戀男友，連威逼再利誘初戀男友放肆這次冠軍的爭奪，讓他在賽場上放水。

先是聲稱這次比賽對于凌舒走進國際舞臺有多重要，再開出了不菲的價格，最后再恐嚇初戀男友，說如果不答應，難免凌舒會出什么意外。

凌舒無意間聽到了趙未生和隊里高層匯報這件事的過程，并且用手機錄了下來，然后就有了這次爭吵。

凌舒拿著錄音威脅趙未生恢復初戀男友的比賽，息事寧人，要不然就要起訴他。

童以州那會對凌舒挺有好感的，只不過一心鉆在摩托里，整日里被成績碾壓，根本沒心思談戀愛。

他聽得緊張，想拿手機錄個音，結果因為太年輕了，手機掉到了地上，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結果接下來，就是凌舒比賽出事，簡瑞安因為證據確鑿被坐實了罪名。

他曾經跟警察，跟調查組，都說過他聽到的這個情況。但是沒證據，沒人信他。

甚至那么多家媒體，在大篇報道這件事情經過的版面上，一個字也沒有給他的這段陳述。

接下來隊里解散，正好有一個簽約國外車隊的機會。

滿心賽車夢的童以州選擇放棄無聲又無助的辯解，出了國。

童以州講述的時候，眉頭緊鎖。

他說。

“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對不起良心，卻無能為力的選擇。”

“就因為這件事，現在任我站遍了各大領獎臺，卻總覺得，自己不得冠軍。”

魏南倒是有幾分理解。

童以州當年并不是一走了之，而是一個沒成績沒背景的新人車手，發聲也被逐一淹沒。

“那這個初戀男友，你認識么？他現在在哪？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魏南以為，這樣一位天才級別的選手，當年就有那么風光的成績，何況是十年后的現在。他一定已經盆滿缽滿，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傳奇人物了吧。

童以州搖搖頭。

“這個說起來也是遺憾。他曾經是我最喜歡的中國籍車手，也是我的榜樣和目標。可惜，凌舒出事之后，我就再也沒在世界級比賽里見過他。聽說，自暴自棄了吧。”

魏南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你能聯系到他么？或者你知道他現在大概在哪么？”

童以州搖搖頭。

“具體我不知道，但聽說他回國很多年了。我對國內的消息，可能還沒你通達。你可以找資深的業內問問。他們一定都認識程肅這個名字。”

話音一落，魏南心跳差點漏拍。

童以州起身，拿從書架上拿起一張扣起來，有些微微泛黃的照片。

他伸手遞給了魏南。

看到照片的三個笑臉，魏南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凌舒現在中間，笑得甜美大方。左邊高出她很多，伸手摸著她頭發的，正是那個他也認識的程肅。凌舒的右手邊，摟著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稚氣未脫的少年，恰巧，又是他認識的，張揚。

童以州指了指照片里的人。

“這張照片是我在隊里凌舒柜子里找到的，我自己悄悄藏了起來。左邊那個就是程肅，右邊的是凌舒的弟弟，凌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