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沫一手提著諾諾的小背包，一手牽著諾諾快步走出餐吧，繞著圈一連下了好幾層扶梯，才慢慢壓下心中的怒火。舒緩了一下難看的臉色，程以沫蹲下來幫諾諾將小背包背好：“諾諾，剛剛媽媽生氣是不是嚇到你了？”

“媽媽不要生氣！媽媽…你剛剛說的是小白醫生嗎？”那白嫩的小手撫上程以沫的臉頰，諾諾學著程以沫平時哄自己的樣子，哄著媽媽。

“誰告訴你的？”程以沫有點錯愕，睜大眼睛問道。

“小姨說小白醫生喜歡媽媽，問我喜歡小白醫生做我爸爸還是喜歡謝爸爸。”

諾諾眨巴著大眼睛，睫毛長長的，程以沫嘆了口氣，輕輕掐了一下諾諾的小鼻子：“別聽你小姨瞎說，謝叔叔是媽媽的朋友，以后不許再叫他謝爸爸！”

“那小白醫生呢？也是媽媽的朋友嗎？”

程以沫已經快一個月沒見過陸白了，自從那天后，除了偶爾短信外，兩人便無再多交集。

“我明天去BJ開研討會，呆一周左右。”

“注意安全。”

“天氣有點涼，你多穿衣服。”

“嗯，你也是。”

“程以沫，我有點想你。”

“記得準時吃飯，別喝咖啡。”

……

沉默了半響，程以沫還是沒有回答諾諾，只是輕輕揉了揉眼前的小西瓜頭：“人小鬼大。”

殊不知此時一個身穿黑白菱格套裝的女人，正在不遠處看著這對母子，臉上陰晴不定。

“白姨，你怎么站在這里？”方冉推著嬰兒車從一家咖啡廳緩步走出，見白若嵐正朝商場中庭方向發呆。

今天白若嵐是陪方冉帶Alex來游泳的，結束后兩人便在商場咖啡廳喝了個下午茶，正準備離開卻見一個女人牽著孩子迎面走來，又匆匆從自己身邊越過。

那個女人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白若嵐卻一眼認出來了那張臉！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七年前心愛的兒子第一次領女孩子回家吃飯，她站在門里看著那張微微低垂著的小臉，心里比誰都緊張。

幸好兒子眼光不錯，那女孩也是個溫順有禮的人，一頓三人的晚餐吃得溫馨愉悅。

飯桌上，向來話不多的兒子一直貼心地給女孩夾菜，還不斷找各種輕松話題來緩和女孩的緊張情緒，而女孩的臉上則總靦腆地泛著紅暈，不時上揚的嘴角掛著對小小梨渦。白若嵐那時便認定眼前的女孩將是陪伴兒子一生的人了。

只是后來不知怎的，自己丈夫喪禮那幾天，女孩卻一次也沒有出現過。也是那幾天，已無力分神的她卻好幾次發現，素來從容淡定的兒子躲著大家一次次焦急地撥電話、發信息，甚至把手機重重地摔向墻面。再后來的一個下午，兒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把自己關進房間，任誰喊也不出來，直至登上飛往美國的飛機。

白若嵐也曾到女孩的學校打聽過，卻被告知女孩因個人原因休學了，父母來給辦的手續，連學校檔案里留的電話也都停了機。女孩好似憑空消失了一樣，但她卻知道其實并沒有，七年來兒子變了很多，也從不肯回國，每次看向兒子那沒有笑意的眼睛，便知道那個女孩一直住在他心里！

靜靜看著中庭廣場中那對身影，白若嵐仿佛還能看清那位年輕母親微笑時揚起的小梨渦。

想起幾周前兒子家門口的那雙裸色平底鞋，白若嵐內心不禁被一股陰影慢慢籠罩起來。她無法說服自己，兒子的突然回國與眼前這個女人毫無關系，甚至作為母親的第六感，她幾乎可以確定那天屋里的女人就是她，程以沫！

那對一大一小的身影正朝商場大門走去，來不及多想的白若嵐便追了上去，方冉愣了一下便也推著嬰兒車，加快步伐追趕著白若嵐。

光顧著那對身影，一貫優雅嫻靜的白若嵐竟然和別人撞了個滿懷，一杯雪糕不偏不倚灑在了白若嵐那繡著山茶花圖樣的皮鞋上，一種黏糊糊的感覺很快便從腳背傳了過來。

“給你濕紙巾哦。”

方冉拖著大裙擺推著嬰兒車也趕了過來，正陪著白若嵐給別人道歉，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

白若嵐低頭，首先看見的是淺藍色的開衫短褲，胸前還抱著個半敞開的小背包，小男孩將一包濕紙巾遞向自己。順著紙巾往上看，當視線落到小男孩臉上時，白若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說不出的驚訝，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著，就連看人的神態都如此相似，若不是臉上那對小梨渦，白若嵐差點以為自己看見了小時候的兒子！

“諾諾！”

程以沫松手找車鑰匙，回頭便不見了兒子的身影，四處張望發現兒子在幾步外，便小步了過來。剛跑到諾諾身邊，還沒來得及牽起他的手，卻見跟前那一身雙C黑白菱格套裝，氣質優雅的女人正一臉狐疑看著自己，心里一驚：“陸。。陸伯母…”

程以沫的腦子嗡嗡作響，甚至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本能地伸手把諾諾攬到身后半擋著，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輕輕喊了一句：“陸伯母，好久不見。”

白若嵐的視線不斷在程以沫和諾諾那被半擋著的臉上來回，本來還充滿疑惑的臉，在程以沫此刻吞吞吐吐的表現中換上一種恍然大悟的神色，繼而又被滿臉慍色代替：“你們…真厲害啊！”

程以沫的身子明顯震了震，并不明白白若嵐這句話的意思，當初自己不告而別，現在又帶著兒子平白無故地出現，白若嵐心中想必恨極了自己，況且今日和白若嵐的意外相見，看來有些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