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胳膊抬起來一點。”

林淑疲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依言照做，可是瞳孔的焦距根本不在她身上，此時，心里仍在想著今天發生的這一連串事情。

就在兩個小時前，李嗣同的尸體上發現的那支錄音筆給予我的沖擊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因為這其中的一些信息是只有我才能夠完全理解。

“為了人類的命運而戰斗嗎？可是這明明就是人類自己的戰爭而掀起的災難，又憑什么說是為了人類的命運而戰斗呢？宏盛煤礦，這個地方老胡在剛見面時提到過，也曾成為過我們的目的地，這個地方到底有著什么...讓如此多看似不相關的人都牽連起來。”

李嗣同所說的話里面究竟有著幾分是真的，可是在死后依舊編造虛假信息究竟又有什么意義，為了誆騙人去那個地方也沒有意義吧。

“嘶...”

藥物對傷口的刺激令我忍不住痛呼出聲，臉部肌肉一陣抽搐。

“忍著點，一會兒就過去了，你說你，成天一身傷，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以后肯定會留很多疤痕的。”

林淑將繃帶綁好，又輕輕拍了拍，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著額頭上的汗珠。

“辛苦你了。”

這樣麻煩別人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知道這種氣氛下應該說什么，只好從口袋中掏出李嗣同的小筆記本打開翻看。

“2014年6月18日，白洋匯酒店，704號房，保護目標人物，失敗。

2014年10月20日，添河機場，一號貴賓廳，接應線人，失敗。

2015年2月14日，解放碑酒店停車場，營救行動，失敗。

2015年6月15日，燕京三環，接應隊友，拆彈失敗，失敗。

......

2020年10月11日，尋找到11-1研究所殘址，其中人員全部死亡，營救失敗。

......

2021年6月21日，漢江市，營救總部高層，失敗，轉入地下活動。

2021年10月12日，與所有隊員失去聯系，傳遞情報失敗，失，敗。

2021年10月13日，最終作戰失敗，它們，贏了。”

密密麻麻的字跡填滿了整個筆記本，上面寫著的大量行動都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看著這些筆跡也能稍稍體會出李嗣同的心境變化，從一開始的工工整整，到后來的越來越潦草，中間甚至有幾頁還印著些血跡，這些好似描述各種不同的行動的記錄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結果。

“都失敗了嗎...”

這兩個字給予不曾參與其中的我一種奇怪的壓力。

“他們究竟在和什么戰斗著，外國諜報人員？可是全部失敗也不可能啊，實力差距有這么懸殊嗎。”

“稍稍睡一會兒吧，多休息有利于傷口恢復。”

或許是看見我這樣專注，林淑的手在筆記本的前面晃了晃以引起我的注意。

“嗯嗯...”

重新把它放回口袋，可是這字里行間裹挾的悲慘命運卻讓心臟有些沉甸甸的。

“喂，你說...”

“好好叫我的名字！”

“嗯...林淑，如果你做著一件事，奉獻出所有時間和精力的事，但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成功過，等待著你的永遠是失敗，會有什么感受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淑的眼神好像逃避了一下，隨即黯淡下來。

“那想必是非常悲傷吧，一定是喘不過氣來的沉重，也許會堅持不下去，不，是一定堅持不下去。”

“是嗎...”

李嗣同，你和你的戰友又是怎樣堅持下來的呢？

是何等的信念支撐著你們呢？

想到此處，我從心底產生出了一股尊敬的心情，這股心情在胸膛里蒸騰著，久久不能散去。

“就算是騙我的，也認了吧，這份信念值得尊重，為了拯救白媛和柯教授，為了接過你身上的任務，我會盡快做好準備出發，前往宏盛煤礦。”

林淑收拾好藥物和繃帶起身離開，我也脫掉上衣鉆進被子，雖然這被子足夠厚實，可冰涼的雙腳讓大腦根本接收不到溫暖的訊號。

“這該死的天氣，就算想去煤礦，也根本不可能從風暴中穿行呀...”

閉上眼睛摒除思緒，正如林淑所說，良好的睡眠對恢復傷勢也有正面效果，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去做準備吧。

“......”

這個點周圍的幸存者似乎都毫無睡意，吵吵嚷嚷的環境讓我那可憐的睡意根本就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唉，也不能怪別人...”

強行壓下心頭的煩躁，把頭蒙進被子里以求減小噪音，可是這種行為的用處也是微乎其微。

“是真的睡不著呀！”

對了，既然宏盛煤礦是11-3研究所的所在處，那與其同級別的11-2研究所或許能讓我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想到這里，我伸出手一把扯過距離床鋪不遠的背包，從里面掏出了那本林淑翻譯的筆記本，也就是所謂的11-2研究所所長黃國維所記錄的文字。

“這是經歷時間跳躍后的第31天，作為一個自律的人，我發現自己的胡須生長速度有些不正常，幾乎是平時速度的十倍，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或許是新陳代謝變快了？這已經不重要，回去的機會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隨著時間的增長，這個世界都好像在排斥我。為了順暢地同這里的人交流，我只能教給他們文字，沒錯，一開始想到的就是符合此地史實的楔形文字，這樣或許會造成更小的蝴蝶效應，可是這跨越五千年的歷史改變，真的不會無限放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