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吧”
連開四槍的右手幾乎失去所有力氣,酸麻的感覺沿著手臂一路向上爬著。
第一次這樣面對面地殺人,第一次滿腦子算計都只是為了擊殺對方,我感到渾身上下都在不住地顫抖,以至于左手的手電筒都沒能拿穩,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咳咳咳...”
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咳嗽幾聲,想要將手電筒重新拿回手中。
可就在此時,我無意間緣著光柱看向那具尸體,卻發現...
“這哪是尸體?!”
那癱在地上的黑色物體,分明只是一件黑色的大衣!
“咕呃..”
在此時此刻沒有任何東西比這件事的發生更加令人恐懼。
一股冷戰從腳底直逼頭頂,我怪叫一聲,用右腳使勁蹬了一下地面,想要遠離這個致命的拐角。
“怎么可能,在這種時刻竟然還給我設了個局?!”
現在大腦里想著的只有一句話——
——離開這里...離開這里...!離開這里!!!
此時就連左半邊身子上鑲嵌的釘子所帶來的困擾在腎上腺素的影響下都能夠完全無視。
手肘,肩膀,后背,腳跟,所有能夠促使身體移動的部位全都為著這“危險”的信號而服務。
“吱...”
“唰啦...”
鞋底與瓷磚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身上所穿著的衣服也同地面做著相對運動,在這針落地都清晰可聞的環境中,這樣巨大的噪音簡直是在向外不停地廣播著: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萬幸的是,手電筒的光芒將那個拐角照得通透明亮,并沒有從那兒冒出“獵手”。
“究竟在哪兒?為什么現在還不突擊?我已經如此慌亂了...”
這個念頭還沒有完全成型,脖子就被一個毛糙的長條狀事物所攔住。
“繩子?!”
“喀拉拉...”
我被嚇得趕忙扭過頭去,只見一個棕黃色的罐頭翻倒在地,期間數個小石子從中躍出,在地上發出悅耳的聲響。
“原來又是一個報警陷阱嗎...不對...呃...!”
一雙手用那根毛糙的繩子一下子就在脖子上纏了個圈,這讓我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
可是繩子依舊在不斷收緊,嘴巴和鼻子根本不能為肺部提供哪怕一絲氧氣,能夠感覺到,太陽穴那兒正突突地跳著,腦袋似乎是要爆開,耳朵也開始出現輕微的耳鳴。
“要死了...必須...現在...”
右手握持的手槍不知何時已經脫離掌心,我強行將右手插進繩子與喉嚨之間,想要換出那一口氣。
“沒想到他謹慎到這種地步...依然選擇從后面襲擊...”
“白媛...老胡...呃...”
思想已經混亂起來,各種各樣奇怪的畫面在視網膜上浮現。
“自救...如何...”
咸腥的液體感覺在嘴里已經即將沸騰,在這一瞬間,一個念頭填滿了所有能夠思考的空余——拔刀,反抗,否則,死。
“左手上的刀...”
就連左臂的知覺都無法感受,可是那堅實如鐵的刀柄與舌頭發生奇妙反應的一瞬間,左手重新從嘴里取出匕首,狠狠地向后刺去。
“這是...最后的反擊了。”
可是就連這最后的一擊,也被一只大手穩穩捏住,僅僅是微微用力,就讓我再也無法握緊刀柄。
“當啷!”
這個動作使脖子上的繩索略微松動,而那口始終沒能吸進去的空氣,也成功到達了肺部。
“哈啊...”
“呃...”
可是被扼住咽喉,就像是已經大軍瀕臨皇城城墻之下,那費盡心思闖出包圍圈求援的信使根本沒有用。
無濟于事!
根本沒能起到任何作用,而冰冷的觸感已經開始吞噬我這具身體,掙扎的力度也漸漸消失。
“就這樣吧,下輩子...”
所有希望在這絕對的境地碾壓下只能如氣泡般破滅。
“呃啊...!”
恍惚中一個歇斯底里的怒吼在耳邊響起,其中滿含的悲憤與怒火就像烈日炙烤一般讓我竟回光返照般恢復了意識。
“不能...!”
這個聲音,好熟悉。
是誰?
脖子上緊縛的繩索不知何時已經散落在地,死亡的窒息也早已消失不見。
“為什么...不殺我?”
這句話并沒能夠說出聲,我使出吃奶的力氣稍稍側了側腦袋,一股熟悉的冰涼感從臉頰上刺激著大腦。
“手槍...”
“還剩最后一發子彈...”
但僅能活動手指的力氣根本不能抬起手臂翻身拿槍,更別說瞄準了。
在這生死搏斗后的現場,竟詭異地達成了和諧,我不能動彈,而背后那個“獵手”不知為何停了下來,正大口喘著氣。
“......”
“我,不能。”
良久,“獵手”忽然說了三個字,隨后便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
手腳的力氣漸漸回歸,我不動聲色地積蓄著力量,只求在發作的那一刻能夠完成在腦中想象無數遍的動作。
“......”
就是,現在!
“獵手”似乎抱著他的頭,發出了痛苦的低吼。
翻身。
撿槍。
瞄準。
擊發。
無比順暢,不僅如此,這個過程從頭到尾,“獵手”竟然沒有作出一絲反應。
“擊中要害了!”
隨著食指的扣下,被我的影子所遮擋的“獵手”緊緊地捂住胸口,整個人就像是被推了一把似的,狠狠地撞在后面的墻壁上。
艱難地用手肘支撐著上半身,我死死盯住這個身影,現在局勢逆轉,只想知道為什么他沒有殺我。
“你究竟是...”
隨著身體的動作,手電筒里激射的能量不知是經過了何種反射,使得淡淡的光暈照亮了這一小塊位置,而完全看清“獵手”的臉這一事實,讓我把想要說出來的后半句話咽回了肚子里。
“羅鈞?!”
“獵手”捂著胸口,可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滿含著鮮血。
聲音嘶啞變形,破鑼般的鳴響在這死斗過后的站臺大廳中回蕩著。
“羅鈞?!”
我又重復了一遍,這個聲音異常到就連自己都無法辨認。
“獵手”抬起了頭,從他那張棱角分明,卻已是面露死相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溫...溫子梁,還好...”
“白...北...”
血漿不要錢似的一股腦從他嘴里噴了出來,灰白迅速占據了面部的主色調。
“活下去...”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