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你知道嗎？這個學校里有兩股截然相對的勢力。其中一幫人把你看成是天才，是革新這個世界的重要力量；另一幫人則將你視為偽天才，并且想通過玩弄你來證明這一點。”
艾因眼前的這個人自稱為“佩吉”，并非真名，而是網絡時代使用的一個虛假的代號。唯一真實的，就是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超級駭客。
佩吉身穿一件白色的涂鴉T恤，佩戴著具備自動變焦、混合現實以及人工智能功能的眼鏡。不過，從外表上來看它更像是護目鏡，而且背后連著厚重的光纜，與當下這個無線的時代顯得格格不入。
“我并不是很關心學校里這幫無聊的家伙。我要你幫我查的東西你確定能找到了嗎？”
“放心，沒有什么信息是我這個超級天才獲取不到的。”
“得了吧。”
艾因并不認可眼前的這個家伙作為天才，但他作為一個黑客，確實有一些不能簡單地用才能就可以加以形容的能力。
“搞定了。”
他們兩面前的投影開始浮現出各式各樣的信息。艾因讓佩吉盜取的，是政府里面關于某個特殊人物的信息。
“符合要求的就只有這一份絕密檔案。'REACT5-天才名錄'？我看看里面的內容……sh*t，居然沒有我！”
“你是傻嗎？你作為一個駭客如果被政府所知道，不就說明你達不到天才這個層次嗎？”
“你這算是在安慰我嗎？”
“我只是想指出你的邏輯矛盾而已。先別管這些吧，讓我看看。”
艾因在這份資料中看到了關于自己的信息，以及另外的一位熟人。其余的三個人，艾因只對他們的名字有點印象：蕾秋、凱·芬奇和田中大地。
根據網上的記載，蕾秋是一名天才的暗殺者，凱是一個天才的創作者，而田中則是一個天才的領導者。
“REACT5嗎？有機會我得去見見其余那幾個家伙。在網上能搜到他們更多的資料嗎？”
“蕾秋和田中這種名字在網上太多了，能完全對得上資料的又沒有。凱·芬奇倒是不難，因為他也算是知名的小說家了。”
“有點意思。先不管這些，你再幫我找兩個人。我們學校的艾莉和碧琪。”
在聽到“碧琪”這個詞的時候，佩吉差點把嘴里的可樂噴了出來。
“想不到你居然有這種愛好。”
“這是個人的名字。”
“好吧，這個奇特的名字先放在一邊。你為什么要檢索艾莉，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可能是，但我不記得了。”
艾因對于這件事情感到非常的苦惱。就在剛才，這份資料里REACT5的E所代表的就是艾莉本人。艾因很難接受，她居然是跟自己對等的存在。而且在眼下，她所掌握的信息量明顯要大于自己。是敵是友，這件事情艾因暫時還說不好。
“喂喂！這樣可不好哦。”佩吉一臉埋怨的表情，“接下去該不會要懷疑我了吧？”
“放心，我沒有那么多疑。所以，結果呢？”
“她的話你就不要想了。雖然我是個天才的情報操作家，但是她fake出來的情報我也還原不了。”
“是嗎。”
也就是說，艾莉具有很強的信息篡改能力，能找得到的信息都是經過她編輯修改過的，毫無真實性可言。艾因自己就體會被她修改記憶的后果。
“算了，你幫我搜索一下碧琪。”
“找到了，學校里還真有這樣一個人，不過你可以先確認一下照片，是不是你要找到。”
艾因看了一眼，這個女生的證件照上是一頭金色的頭發，臉比現實中看上去瘦了不少，顯得很蒼白以及憔悴。毫無疑問，這個女生就是之前自己看到過的那個人。
“你對她有興趣嗎？”
“不能說完全沒有。”艾因仍然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的資料，“幫我查查她和我之間的聯系。”
“你這是看上她了嗎？真是難得，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算算八字吧。”
“我要的不是那種模棱兩可的匹配算法，而是現實中真正能把我們聯系起來的事情。”
“好吧。說實話，你跟這個女生真的一點都不搭，可以說是兩個極端了。她可以說愚蠢、無能、懶惰、散漫、熱情、寬容、真誠、有愛心的代表了。”
“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不滿，但能不能先把你該做的事情做完？”
艾因瞪了佩吉一眼，佩吉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應該知道這個女生一直在關注著你對吧？”
“我在學校也算有名的人物了，有幾個這樣的學生也算很正常吧？”
“但她不是從來這所學校才開始關注你的。”
“我一直都很有名，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吧？”
“但是你之前對她沒有任何印象，對吧？”
“是的。這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再怎么樣，一個人一直偷偷地觀察著我，我卻沒有察覺，這也太無能了吧。所以只能推導出一種可能。”
她之前不是這樣，艾因在心里下了這樣一個定論。名字什么都毫無所謂，但她之前的長相、氣質、風格一定是經過了改變的，比如像她那一頭黑發，就和照片里不一樣。
但不管她再怎么變，艾因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也無法將她和過去的某個人物聯系起來。而且，再怎么樣她也不可能時時變化。
“不過很可惜，你的判斷應該是錯的。”佩吉看穿了艾因的想法，“問題應該不在于她，而在于你。你會在下意識里屏蔽一些對于你來說是噪聲的信息，而她的存在應該就是被你過濾掉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你最討厭同時又可以忽視的那一類人。”
“啊……”
經佩吉這么一說，艾因突然想起來了。一直以來，他都最討厭一種人，就是模仿機器人的人類。由于這一條過濾規則生效了很久，他再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類人了，所以他接近忘記這件事情了。
“她是那種，座位被安排在你的旁邊，迎面跟你打招呼，在班上親你都會被你無視的人。”
“也許吧，我無法否認。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修復那些被處理過的記憶影像了。”
碧琪和艾因從小學到大學都是同一所學校，不過由于艾因一直在跳級的關系，他們應該沒做過幾年的同學。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艾莉要誘導我去關注這個女生。我從她身上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重要性。”
“對于你來說什么才是重要的？”
“革命與未來，這難道不是顯然的嗎？我是一名旗手，是要引導大家的。”
“算了吧，你不把大家帶上歧途就不錯了。這個女生雖然普普通通，但跟你的姻緣確實比任何人都要豐富。”
“是嗎？但我并不接受這件事情。”
“你接不接受都好。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女生這么平庸，為什么能來這所學校？”
艾因所在的這所大學簡稱HPI，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學校，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就能進來的。在精英集中化的當下，要進這所學校更是難上加難。
“她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吧？”
“那她又是誰呢？為什么能在你們學校的名錄里面找到她？”
艾因無法回答。從這個角度來講，碧琪的存在與其說是平庸，不如說是異常。
“所以，你已經有結論了嗎？”
“差不多吧。”佩吉顯得很輕松，“她就是平衡學校里兩方勢力的那顆平衡子。”
聽到佩吉的結論，艾因倒吸了一口氣。事實，艾因也說不出為什么，這個看上去如此平庸的女人，能讓他動搖到這樣一個地步。至于挑起事端的艾莉，艾因仍然無法理解她的派別和動機，也無法直接地給她的行為進行準確的定性。
“如果你真的是天才的話，你肯定能戰勝這一切。”
“這不是廢話嗎？先不說這些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么？”
“幫我把某個躲在暗中的家伙找出來。具體要這么做……”
聽完艾因的說明，佩吉很快就理解了。
“這簡直是小事一樁。你還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嗎？”
“暫時沒有了。有其他問題我下次再找你吧。”
“行，那再見了。”
說完，佩吉的影像消失在了這個房間里面。他是艾因在6年前，也就是差不多13歲的時候通過網絡遇見的。正是在那之后，艾因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并不是唯一的一個世界。
佩吉就是憑借自己超強的信息操作能力，從異世界強行駭進來的。很可惜的是，他作為智能生命體的本體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思維機制留在了信息片段里面，可以通過編碼與解碼像人工智能那樣的形式進行信息交互。
艾因一直想在這個世界為佩吉尋找一個合適的容器，可惜符合性能的并不是那么好找。他一直都覬覦著學校里的超算控制中心，而這也是他還留在這所學校的主要目的之一。
目前好在政府還沒重視佩吉的存在。艾因還能像現在這樣充分地利用佩吉的價值。不管怎樣，餌已經撒出去了，現在就等著魚兒上鉤了。
“好了，現在該解決皮特教授的事情了。”
打開門之后，艾因發現漢斯倒在了血泊里，腦袋上有槍擊的痕跡。雖然不知道是誰干的，但是那把槍艾因似乎已經有印象了。那把槍毫無疑問，是某位重要人物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艾因不確定真的是自己干的，還是被陷害的，但是這些都不重要。如果艾莉所言非虛，自己跟漢斯討論論文還沒有發生，那么眼前的這一幕就不應該上演。而且剛才佩吉也已經提示過了，學校里有人想要愚弄他。這么說的話，他們想弄個魔術出來戲弄自己也不一定。最重要的一點，即使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況下，也要保持冷靜的心態，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于是艾因第一反應就是給漢斯打電話確認這件事情。
“可以聊一下嗎，教授？”
房間傳來手機的聲音。果然，就如同猜測一樣，剛才的這一幕只是教授他們搞出來的把戲，目的單純只是想要愚弄艾因而已。再怎么樣，HPI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發生殺人事件的地方。
“請進來吧。”
艾因再次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漢斯皮特正好好地坐在他的辦公桌前，面帶著得意的笑容。地板上的尸體和血跡都已經不見了，這么短的時間內打掃是來不及的，應該是使用了某種機關。
漢斯就像一個魔術師一樣，他的笑容正是他確信艾因不清楚這個手法是怎么做到的，即使很明白倒在地上的并不是他本人。此外，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這一幕和自己的關聯，以及其的意義所在。
這時，艾因才突然發現另外一個問題。
“教授，我把論文弄丟了。”
“沒有關系，艾莉已經提前給過我一份。”
當漢斯說出這句話，并遞給艾因了一份論文之后，艾因突然產生了巨大的疑惑。
這份論文就是之前被自己扔到漢斯臉上的那一份嗎？但上面絲毫沒有沾染任何的血跡。而且，漢斯如果已經有了它的話，之前他們在電話里的那段對話就不成立了。
“我已經提交過一次論文了嗎？”
艾因說出的話讓漢斯有些摸不著頭腦。漢斯很明確，自己剛才說得清清楚楚，是艾莉轉交給自己的。在艾因依然陷入迷茫的時候，劇情照著之前的劇本重演了一遍，直到那位金發的女生走進來，撿起論文，然后走了出去。艾因才回過神來。這一次他清楚地注意到，這個金發的女生并沒有對自己笑，也不是碧琪。
與其說是受著劇本的指引，不如說是出于本能，艾因追了出去。但就和之前一樣，他沒有看見金發的女生，而是遇到了碧琪。準確來說，是視線被她給擋住了。
如果在這里選擇其他的分岔會如何？艾因腦海中浮現出了這樣一個疑問。
“hi，碧琪。”
艾因很尷尬地跟碧琪打招呼。由于他說出了這個詞，走廊里的其他人瞬間都瞟了他一眼，然后若無其事地路個。
“真是難得，你居然會跟我打招呼。”
碧琪臉上露出了嬌羞的笑容。
“艾莉有跟你說過什么嗎？”
“艾莉？”
當碧琪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時，艾因十分確信她對于艾莉的事情一無所知。之前那段記憶里的碧琪以及那個金發的女生，都是由艾莉自己扮演的。一想到這些，艾因突然松了一口氣。
只是艾因不知道艾莉是怎么捏造出的這一段關未來的記憶。
當然，關于她為何要借用碧琪這個意象，艾因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想。只是不知道在之前的那段互動中，對方所做出的行動，以及自己所做出的承諾，應該算在碧琪還是艾莉頭上。
“你找我還有事情嗎？”
可以的話，艾因想現在立刻，就把碧琪的事情給完結掉。不管怎樣，他都已經答應過眼前這個人，會拯救她。即使那是在自己那如同幻想一般的夢中，但承諾就是承諾。
先建立幾個大致的假設吧。艾因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自殺的氣息，這種自殺的念頭源自于生活的不如意，作為人的價值得不到認可。眼前的這個人，只是渴望被認可而已。
“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什么？”
“作為一個人類，活下去。”
在聽到艾因的話的一瞬間，碧琪眼睛中便流出了眼淚。
“我不明白，在這個時代生而為人，究竟有什么意義……”
“我也說不清楚，不過。”艾因嘆了一口氣，“人生的意義這種東西，得先努力去尋找過才行。”
這些話雖然不是假話，但也并不是艾因真心所言。眼前的這個女人再怎么想，艾因也想不出她的意義所在。不過，非理性來講，艾因也并不希望她死去。
艾因花了很長時間安撫碧琪，以至于他完全錯失了剛才的那個目標。不過，結合剛才的一長串內容，艾因大致有某種猜想了。不管是去碧琪的房間還是就在這里跟她浪費時間，艾莉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拖住艾因不讓他前去追查那個神秘的女人。關于那個女人的存在，艾因已經有所聯想了。
“不過這次的對手還真的是有點不容小覷。”
如果沒有艾莉的指引，艾因現在可能已經深陷危險了。且不論其如何做到，對手毫無疑問是頂尖的高手，而且似乎同樣具有異步的信息處理能力：在艾因發出戰書之前，對方就已經預料到一般，開始行動了。但其憑借的究竟是何種能力，艾因還不是很清楚。
“這個叫蕾秋的女人還真的不簡單啊。”
剛才的那個金發美女，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蕾秋假扮的。艾莉通過記憶誘導的方式，向艾因揭示了這一點。關鍵詞只有兩個：自殺和無視。雖然很不明確，但艾莉確實在之前提示了要避免自殺的行為，就只有通過無視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剛才那個女人，就是天才的殺手蕾秋小姐了。除了她之外，艾因很自信，自己在這所學校里不可能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險。
只是有個問題，不管是蕾秋還是艾莉，她們為何都能提前知道這一切呢？蕾秋明顯是在艾因發出某種訊息之前就提前行動了，而艾莉更是能偽造出根本就沒有發生過的記憶。
另外一個疑點就是艾莉的身份了。她同樣出現在了那份名錄里，也就是說她被認定為跟自己對等的存在。如果她真的是友方的話，艾因又感覺自己的陣營又有些太過于強大，以至于失去平衡了。
“她大概也是某種類型的平衡游戲里多方勢力的平衡子吧。”
關于艾莉，艾因依舊只能做出一些模棱兩可的推測，這個人畢竟太復雜了。
不管怎么樣，戰爭的扳機已經被艾因扣動了，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一名和第二名玩家艾因都已經接觸過了，剩下的兩人什么時候，以何種方式入場都不足為奇，甚至有可能之前就已經登場過了。
艾因回到了漢斯的辦公室，簡單地向漢斯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抱歉，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只蒼蠅。”
“好了。”漢斯嘆了一口氣，他其實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浪費在艾因身上，但還是極力地表現出克制，“我們剛才說到哪了。想起來了，你那篇愚蠢的論文就應該被扔進垃圾桶。”
現在總共存在兩份打印出來的copy，分別下落不明，這對于艾因來說本來不是什么困擾的事情，但他既不記得里面的內容，也想不起原稿被保存在哪里了。漢斯的話他很難以反駁。
“不知道教授對那篇論文究竟有何不滿？”
“什么愛和自由，從題目來看這篇論文就很扯淡。”
漢斯說了一通東西，艾因光是聽著就覺得毫無意義。他很難想象自己會寫出如漢斯所講的內容。所以，合理的猜測也只有一個了。
“教授，你該不會也還沒有讀過吧？”
一不小心，艾因說漏嘴，承認了一個事實，即自己的論文自己也還沒有讀過。事實上，那是艾莉給自己的東西，就連它是不是自己寫得，艾因也不能確認。不論是誰，現在都只是知道一個題目而已。
不過，如果真的是自己寫得東西，還是有好好讀一讀的價值的。現在的問題在于，艾因自己都不知道把它保存在哪里了。
“總之，”漢斯決定不糾結于這篇論文本身究竟為何，“我看你的心思已經不在研究上了，這幾個月你還是好好冷靜一下，不然你也別想畢業了。”
在聽到漢斯的這句話之后，艾因內心中只冒出了一個想法。
我現在還是為畢業論文做準備嗎？感覺有點對不起天才這個名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