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鐘，距離Alpha死亡不過兩個小時。十三科的頂樓，這是一個大型會議場所，階梯型臺階層次分明，占領了一層樓，所有十三科人員被緊急召回。

感染者和特種兵涇渭分明，左右分坐，雙方隔了好大一片空地。一邊是秩序嚴謹排成行列，挺直端坐在前排的特種兵；一邊是吊兒郎當四處分散，神色各異的感染者。林圓坐在最末尾的角落，高高的臺階令她可以看清全場。

畢堯抱著胳膊，大腿放在身前的桌子上，一臉不爽；右邊端坐著一個正氣凜然的短發女軍官，是柳梧。

“今天是我把大家緊急召回來，我畢堯擔任十三科的科長也有六年了，主席不在，我便是戒律隊最高負責人。上一任科長華庭卸任給我的時候，只告訴了我一句話：秩序者維護的是界限。”

“柳梧科長，我想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為什么要命令林浩在抓捕行動中射殺感染者Alpha，這關乎十三科存亡的問題。”

畢堯很生氣，他的話中全是刺頭，在場的感染者不少都被挑起情緒，林圓感受到了各式各樣的異能波動。

“Alpha極度危害了人類的生命安全和社會秩序，我們必須給民眾一個交代，這是你們第一研究所管理的重大疏漏。”柳梧朗聲道，聲音透著極度的冷靜和自信，語氣不容反駁。

畢堯毫不示弱，雙腳在桌上磕出重響：“按照十三科的規矩，感染者都必須統一交給戒律隊處理，如果要就地格殺，必須有主席陸陽的準許。任務途中我還多次強調了陸陽實施抓捕的命令，你們越界了。”

“Alpha必須死，八條人命需要付出代價，放她回研究所意味著活路。”柳梧絲毫也不退讓，更別說為已經發生的事道歉。

畢堯火氣更盛，將啪地桌子踹倒在地上，大聲質問：“八條人命算多嗎？上個月抓捕的強爆炸力感染者霸虎，炸死了一個廠子的人，你怎么不就地格殺。這不是理由，柳梧，給我個誠懇的說法，或者你想撕毀十三科建立之初的協議？”

“畢堯，收回你的傲慢，人類不是就該被你們感染者糟蹋！”柳梧一掌拍上桌子，以殺人數論處，大量感染者該被槍斃數百次。

一時間，會議室里硝煙彌漫，不少感染者站起來，保持著戰斗的姿勢，特種兵們的手也放在腰間的槍上，只等柳梧一聲令下。

“畢堯，別忘了，第一研究所是為了人類而存在，十三科更是如此。你在試圖越軌，一旦有出格行為，我有權將你槍斃，這也是十三科的規矩。”

柳梧此話一出，所有特種兵都掏出了手里的槍，對準對面的感染者，戰火一觸即發。槍是特制的，林圓從未見過的樣式，應該是專門對付感染者的。

柳梧喝道：“畢堯，你想反了嗎！讓他們收回異能！”

“嗤！”畢堯脫掉手上的手套，揉捏著指關節：“柳梧，你的兵也舉著槍，你得讓我向研究所交代。”

“喲呵，都是老人了，還這么年輕氣盛。”一個特種兵推著楊老走進來，他坐在輪椅上，紅色的雙眼掃視全場，不怒自威。

“報告！楊上將，我們正在討論十三科的規矩。”柳梧上前敬禮道。

畢堯見狀，也不害怕，只是冷哼道：“柳梧，你請楊老過來是什么意思，欺負我們所長不在場，以勢壓人？”

楊老揮揮手，柳梧將他推到畢堯面前，他招招手，畢堯不樂意地湊過去。楊老只說了一句話，畢堯卻完全變了臉色，剛才囂張的火氣全都不見了。

“我知道了。”畢堯神色復雜，陰沉地說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但下次再有越界行為，我便帶著十三科的感染者撤回研究所。”

一場尖銳至極的矛盾，因為楊老一句話就化解了。畢堯什么都沒說，沉著臉走了。感染者們見狀也自覺撤，搭檔的特種兵都收起槍跟了過去，不少搭檔勾肩搭背關系融洽，林圓還聽見有人說要一起去喝酒。

“走吧，我送你回去，未來三天休假。”林浩不聲不響地站在林圓身旁，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語氣親和地將神游的林圓喚醒。

“哦好，麻煩你了。”既然大家都選擇性忘記剛才的爭鋒相對，那她也不必記得，自己確實需要睡眠。

凌晨六點，林圓躺在臥室床上翻來覆去，這里和廁所涉及隱私，都沒有安裝監視器。

她望著天花板，突然輕聲說話，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看見你和陸陽合照的時候就知道，你就是Alpha。一個完美無缺的英雄女性，陸陽那只老狐貍不會喜歡，他骨子里就是個瘋子。”

“方謹，是我救了你的命。如果不是我提前通過網站聯絡你，暗示你我們的計劃，并放慢異能速度配合你假死的表演，你就真的死了。”

是的，那個致Alpha的留言是林圓留下的，迷途的羔羊是暗號。有人將以網站鏈接和暗號以短信的形式發送到林圓手機上，閱讀過后即刻消失。林圓不清楚背后的人作何打算，但她選擇隱瞞一切，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

一方面，她向十三科透露網站，提出誘捕計劃；一方面，Alpha通過手機單方面定位到了林圓的手機。宴會那天，Alpha并不是在觀察范威夫妻，她一直在林圓身邊打轉，還坐在路虎的后座上。林圓從始至終都在演戲，并以和林浩對話的方式，向Alpha暗示接下來的計劃。

“我知道你在墻里，你只需要替我辦一件事，我們就兩清。”

“我討厭你的異能。”冷冷的女聲從空氣里傳來：“就不怕我是來殺你的嗎！我還可以向林浩揭發你，你討不了好處，我更不用幫你辦事。”

“我仔細想過了，為什么陸陽會將你的資料交出來。你對他來說很重要，即使死了，他也不會容許任何人玷污你的榮耀尊嚴。所以，并不是因為只有你一個嫌疑人，而是他早就懷疑你沒死，并早就猜到你就是Alpha，他不止想求證，更想借我的手幫你脫身。”

“你在殺范威的時候，故意用原本的聲音說話，是想通過畢堯向陸陽傳達確切的消息，應該只有陸陽才懂。”

“很好，猜到這些，說明你不是弱者。什么事，我方謹從不欠強者的人情。”

林圓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知道楊子深的事，詳細的。”

“楊子深的資料都是最高密級，很多東西不記錄在案，換一個要求。”

“就這個，盡力拿到你能拿到的所有資料，不是明面上的。”

“你愿意吃虧就行，下周給你。”

“再提醒你一件事，因為你的死十三科差點解散，人類陣營有高層想不惜一切代價殺你。原因你自己清楚，我不感興趣，再另外回答我兩個問題。”

“你為什么要殺劉云海？”

“他長期性侵自己的兒子，他的妻子敢怒不敢言，在暗網上高價買了網站鏈接，求我殺了他。”

“那你又為什么要成為Alpha，當一個英雄不好嗎？”

“弱者的正義需要伸張，強者才不會肆無忌憚。”

“咚咚咚——”有人高頻率地敲響林圓臥室的門，是林浩：“林圓，我進來了。”林浩快速環顧房間四周，拉開廁所的門，又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檢查外墻壁。

林圓裝作還沒醒的樣子，把頭埋進被子里。他察覺到了動靜，這是為什么，臥室根本沒有任何監控儀器。

“林圓，你的心跳聲過快。”林浩坐在林圓床邊，慢悠悠地說道：“剛才屋里有人，我的直覺聞到了味道。”

林圓掀開被子坐起來，已經被戳穿的戲不演也罷：“我的朋友來看我，有問題嗎。”

林浩看見林圓吊帶的睡裙，紅著耳朵別過頭去：“是誰，下次再來，走正規途徑。你們禁止私下和別的感染者接觸，必須有我的陪同。”

林圓聳聳肩：“楊子深，他不走正規途徑，我管不住啊。”反正林浩肯定知道自己和楊子深接觸過，那就把他拉出來做做擋箭牌，楊子深還在找阿旁宮，想對質也找不到人。

“楊子深不是什么好人，你少接觸，下次他再來你就叫我。”

“林浩，你越界了，我和誰交往與你無關。要見人，你就自己抓。”

“網站鏈接是誰給你的。”

“我早就說過，是楊子深。”

林浩深深看了林圓一眼，什么都沒說就起身離開，輕輕把門關上。

林圓長長地舒口氣，算是勉強應付過去了，只要沒懷疑到Alpha身上就好，否則一切就前功盡棄了。那個發短信的人，他的身份、目的、和Alpha的關系等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握了主動權。

天亮之后，畢堯將抽空的煙盒扔到地上，掐著點在小巷深處打開門，馬不停蹄地趕回了第一研究所，直奔陸陽辦公室。

“Alpha死了，被林浩一槍爆頭。雖說行事風格突變，但她殺人時暴露了真聲，她就是方謹。楊老說Alpha盜取了研究機密，關于擊殺感染者的最新武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陸陽低著頭笑出聲，捂著眼睛笑了好一會，最后睜開眼睛撩著胸前的金發道：“這件事到此結束，Alpha死了便死了吧，不用再做糾纏。”

畢堯見他這個模樣，瞇著眼睛思前想后，最后好似也明白了什么：“知道了，林圓接下來如何安排，主席讓我問你。”

“給她鬼面那個任務。趁著楊子深不在，把她扯進來，后面的事情才好辦。”

“那個案子可是要玩命的。”畢堯點燃一根煙，望著窗外的街道吞云吐霧：“不過你都不怕林圓死了，那我就更不介意。”

“我為什么讓你放林浩進來？有他在，林圓不會死的。”

“就為了林圓？林家早就想插手十三科，讓林浩進來，就是拱手相讓。”

陸陽笑瞇瞇地，手指在桌上一點一點：“很快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