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嬌寵著，也茫然著。

她努力學習，努力去做所有能做的，但心里始終沒有底氣。

后來意外忽如其來，一切重新開始，再沒人這般細致呵護她，為她噓寒問暖。

那樣的日子或許便如野草野蠻生長，自由肆意，也伶仃孤單。

是完全不同的二十年。

卜棠風此時聽著媽媽的聲音，已有隔世之感。

很久很久沒見了，媽媽。

卜棠風在心里默默說著。

視頻里陸錦時依舊是她記憶中容光煥發模樣，面對自己時，總是和聲細語，用盡溫柔。

媽媽，我很好，再也沒有什么時候比現在更好。

有些話現在不能說出口，所以您不知道。

您不知道女兒已經實現幼時荒謬的夢想，原來舉手間翻山覆海真的存在，原來我有一天也可以像他們一樣。

您不知道女兒曾經親眼目睹多么華麗壯觀場景，原來我也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

您不知道在上一次通話到這一次通話之間，已經隔了一個人脫胎換骨那么漫長時光。

卜棠風有些恍惚。

人存于世，總要有個錨點，不然她何必心心念念地球？蔚光界明明也挺好。

“月兒呀，這么晚了不要在咖啡館里呆著，趕緊回宿舍去。”

手機音孔里傳來溫和聲音，陸錦時語氣帶著輕微不贊同。

這是屬于裴明月的錨點。

卜棠風面上仍維持著笑意，她一直笑著，笑著點頭：“好，媽媽，我就是出來買點東西，馬上就回去。”

或許是二十年時光一點點磨平了她心里不安，重見的無數復雜感情里，卜棠風感受最深是喜悅。

“那就好，月月晚上早點睡覺，外面雪大不大？帶傘了沒有？”

卜棠風忽的有些無奈：“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這些都會注意。”

“再大也是媽媽的孩子，關心幾句還不行？”

“行行行，當然行”卜棠風討饒：“媽媽關心我，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哥哥想要都沒有。”

“哈哈”那邊陸錦時被逗得笑出聲：“月兒也學會哄人了。”

“哦對了，說起你哥哥，他下周請了年假，一直到過年都可以在家里。月兒學校定了什么時候放假嗎？”

“放假呀……”

卜棠風思索著，劃出手機點開課表看一眼，那上面最后一節課就在后天。

再往后……

卜棠風忽的想起被她遺忘了很多很多年的某些東西。

原來上完課是要考試的啊。

青霄宗過于自由，講課從來不管效果，畢竟是學不到以后可能丟命的事，不需要形式上測試。

卜棠風看著備忘錄里一溜兒記錄，覺得她可以給自己講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當然是還剩三門課沒有考。

至于好消息，那三門沒考的分別是：英語、概率論、形式政治。

卜棠風有感覺到老天對她偏愛。

最后一門考試將在八天后進行，考完就可以回家。

“估計是十一號吧，上午考完試就可以走。”

卜棠風算著時間，回答。

陸錦時：“是周六呀，這時間好，到時候讓哥哥去接你。嗯，要是我不加班的話，我們全家一塊兒在云川玩玩再回來。”

“好啊好啊”

能全家一起出門，卜棠風很開心。

不過：“怎么想起在云川玩啊，以前不是都玩過了？”

送她上學前，裴家就跑完云川周邊，有好玩的地方全去過。

“這個啊”陸錦時罕見地有些猶豫，“月兒記得燕姨嗎？”

“記得”是陸錦時高中同學，后來從醫。

陸錦時：“有些事不好說，就當是猜測吧，你聽聽就算了。”

卜棠風頓時好奇起來。

“就前兩天，燕姨他們接診了個特別奇怪的病人，聽說是頭上長出草來，活的那種。照ct也找不到究竟長在哪兒。”

“還有這樣的事？”卜棠風一時睜大眼，的確奇怪。

可這兩者間也沒關聯啊。

不等卜棠風問，陸錦時已經接著說下去：“這人離我們家挺遠的，就今天，聽說跟他同小區的也有人出現一樣的癥狀。”

“唉其實也不是想在云川玩，就是提到放假，一時想起來了。”

“月月你身體弱，家里這邊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著你們在外面呆一段時間。”

“到時候情況應該就清楚了，再回來也不遲。”

“可是”卜棠風道：“離放假還遠呢，到時候真是病應該查出來是什么病了吧。”

“也是”

陸錦時贊同：“我擔心過頭了。”

這么說著，她臉上仍寫著憂慮：“月月你沒看見那人情況，哎……頭上頂幾片大葉子，看著瘆人。”

卜棠風一時不知該說什么，頭上長草的，她倒是曾經在古籍里看過，那副畫很抽象，她當時當看稀奇看的。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陸錦時嘆口氣，“時候不早了，月兒你快回去吧。”

“好”卜棠風應到。

時鐘已經快走到十點，一經人提醒，早前遺忘的寒冷、饑餓一同襲來，卜棠風迫不及待想打包點吃的，回小窩里幸福躺著。

“那我掛視頻了？”陸錦時說著。

卜棠風已經拿起手機，陸錦時視線便落在她身后晃動不止的大帽子上：“月兒，你帽子沒整整齊，看起來鼓成一團了。”

“啊是嗎？”卜棠風回頭看了一眼。

她道：“對哦，一時沒注意。媽媽你去休息吧，反正我一會兒出門還要戴。”

視頻掛斷。

卜棠風拿手托一托頸后巨大的帽子，山童看著是個未成年貓，體重倒是一點不輕，壓得她背都痛了。

得想個辦法和山童交流才行，不然帶著它也沒用，還占位置。

總不能真當貓養著吧。

出門半天，最開始想知道還沒影，背后也是個麻煩，卜棠風感覺心累。

拎著打包的熱騰騰面食回寢室，她決定先把自己拾掇好了再說。

天大地大，總不能一晚上翻過天去。

這一夜卜棠風無夢，一覺天明，直至被開門聲驚醒。

顧笙手里拎著好幾袋早餐，正一個個往她們桌子上發：“懶人起床啦，起遲的早餐要被分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