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瑜知道寧王爺這番話,不過是順著皇上的心思來的,甚至在方沁郡主來到宴會之前,恐怕她自己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了。但是再看郡主的時候,她并未哭鬧,嘴角還依舊帶有甜美的微笑。
皇帝假裝驚訝的轉身詢問在他身旁的一側方沁郡主:“方沁,你可愿意?”
郡主輕輕放下了剛剛飲酒的左手,將雙手合十向上,淡然起身,然后對皇上行禮道:“皇伯伯,方沁愿意。”
皇帝開懷一笑,隨即便叫人擬了旨意
“今榮王府嫡女方沁郡主,賢良淑德,知書達理,特冊封為方沁公主。待及笄之年就嫁入南國太子宮室,以永結南國和中原國的兩國友好。”
向瑜看著這似乎鬧劇一般的宴會,頓時感到厭惡,南國女子的婚姻就這樣一道旨意,被掌握在了當今陛下手中。
此時身邊的掌史姑姑卻開口了,很小聲但是足以向瑜聽清:“從前的榮王府何等的尊貴,但如今也只能成為當今陛下的掌中之物,隨意踐踏。”
“姑姑?”向瑜小聲提醒掌史姑姑,隔墻有耳。
只見那位掌史姑姑,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后眼睛紅紅的開口:“是奴婢失禮了,奴婢曾經是榮王府的婢女,后來王爺逝世后,才入的宮。”
向瑜準備開口繼續問的時候,殿外卻出現了一個衣著端正但是頭發凌亂的公子,仔細一看才看清原來是寧小王爺。
他手中提著一壺酒,有些身子輕佻的入殿。
寧王爺有些生氣的開口:“你身子還未痊愈,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他冷笑一番:“今天方沁妹妹得了婚約,兒臣自然是要來殿上謝恩的。”
他提著酒壇子轉身入席時見到了景戰,然后大笑:“原來使臣是景將軍,久仰久仰,當日秦嶺一戰,算到底若不是故人相助,小王我還不一定能贏。”
景戰拿起來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笑道:“那何時小王爺有空再戰如何?”
寧子然沒有搭理他,反而是看向再一旁安然坐著的方沁公主,他眼神凝聚起來,沒有了之前的輕浮,他走到她面前,小聲說“我答應過你母妃,若你不愿,二哥哥可以為你逆一次君威。”
方沁抬頭,甜美一笑:“二哥哥,方沁是愿意的。”
他聽后并未再駐留,回到自己座位上。
皇帝不知為何突然開口對著寧王爺說:“寧王爺,阿布部落的向瑜公主可有恢復?”
聽到向瑜名字的時候,看見寧小王爺猛地抬頭看向陛下,神情慌張。
寧王爺回話:“太醫回來稟告說公主已無大礙。”
皇帝又對著寧小王爺生氣的道:“這段時間,你就在阿布公主身側貼身保護,切莫再出現什么意外了。”
向瑜一直不明白,皇帝總是讓小王爺和她有意無意接觸,到底是有什么陰謀?皇帝似乎知道她曾經和寧子然的過往,她自己肯定是不會提起,那么唯一可能就是寧子然自己向皇帝稟告。
向瑜雙手握緊,眉頭緊鎖。
所以,寧子然始終都還是皇上的人。
皇帝點了幾下頭,然后對著景戰開口道:“將軍就在中原多呆一段時間,然后親自護送方沁公主和親事宜。”
景戰微微點頭,然后在酒醉之時突然向陛下開口:“陛下,今日的菜肴甚是合外臣胃口,不知道翠西樓的東家可在?”
向瑜突然手滑將手上的盤子跌落,然后趕緊跪拜在皇帝殿前,請示恕罪:“妾身一時走神,望陛下恕罪。”
皇帝抬了抬眉頭,然后有趣的對著景戰開口:“這位,便是你剛剛要尋的翠西樓東家。”
景戰起身,在向瑜跪拜的地方,輕輕抬起來她的下顎,眼神有些輕佻,然后對著她小聲說:“如此天姿國色,不知可有婚配?”
她面不改色道:“妾身...已婚配。”
他繼續追問:“夫家是誰?”
她有些猶豫的開口:“西...涼。”
他大笑起身,道:“那就是沒錯了。”
慕向瑜疑惑的看著他。
他對著皇帝深鞠躬,然后從腰帶拿出一個地契對她說:“半年前,你夫君就將翠西樓當給了本將軍,你夫君臨死前,難道未跟你提起嗎?”
她有些冷冷的道:“從未...聽夫君提起。”
他邪魅一笑,“無妨,現在翠西樓和你都是你夫君當給本將軍的。”
他對著陛下請示,并將地契人契都給了皇帝,證據充分,讓人根本毫無還價之力。
皇帝仔細看了看地契上的印章皆都是真印章,上面都有戶部蓋章的憑條,皇帝皺了皺眉,他沒想到翠西樓這么大的產業,剎那間就變成南國的資產,有些暗自氣憤。
向瑜來不及回想,他究竟是何事偷到的地契,或許是帶面具入京那一次,更可能更早,但確信翠西樓有細作是真。
皇帝龍顏不悅道:“這地契....”
景戰一笑:“千真萬確。”
皇帝又注視了許久,才開口:“看來翠西樓確實是景戰將軍產業,諾夫人下去打點一下,盡快歸還給景將軍。”
慕向瑜瞬間感覺自己就像是中了什么圈套,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她應答后退下,心煩不已。
走時還看了一眼景戰,反而他一臉壞笑的看著她,然后回到宴會上開始大口喝酒。
她暗自退下后,在皇宮的園廳里,雙手握緊。
她就知道這次入皇宮會發生什么,但是沒想到問題居然是從南國使臣這里,她真是懊悔自己。
不過她似乎感覺到了后面又出現了那天在翠西樓推她的手,力量之大,讓她確信是一位男子所為,可能是侍衛也可能是太監。
但是她來不及回想,因為她再一次被人推......
她瞬間感覺自己掉進了湖水里,她不會水性,只有一直在撲打湖面,泛起了巨大的波浪,岸上的宮女們都不敢輕易妄動。
拍打了許久,她已經逐漸沒有了力氣,只覺得自己快要被沉入了湖底,整個身子在往下沉。
我不能死,我還沒有等到阿爹接我回到草原。
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她此時唯一想到的是寧子然,或許此時能救他的只有她了吧。
可是他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景戰....那個在大殿上一直逼她的人?
不會的,可能就算他路過,得知是她在湖底,也可能是笑著離去,他是一國將軍,用計謀將翠西樓拿去,怎么會救這個會隨時阻礙他計策的人。
她漸漸沒有了力氣,漸漸的身子越來越沉,她知道自己可能是躲不過這一劫難了。
她閉上了眼,但是在一剎那間,似乎感受到了強大的沖擊力,一只有力男子的手,牽住了她,將她用力往湖面上拉,另一只手挽上了她的腰。
她試著將眼睛睜開,漸漸的將那人看的仔細起來。
是景戰。
沒想到是他救了自己。
他緊皺眉頭,雙唇緊閉,另一只手一直努力的向岸上游去。但她依舊體力不支,體內沒有氧氣,漸漸要昏迷過去。但就是剎那間,他的唇貼上了她的唇,在水中為她渡氣。
向瑜逐漸蘇醒過來,見他仍然閉著眼為自己渡氣,一把推開了他。推開之后又后悔了,因為失去支點的她瞬間往湖下沉。他又重新抓起了她的手,快速的上了岸。
上岸之后,他一把甩開她的手,生氣道:“你因為這點小事就要死要活,大不了本將軍將翠西樓還你便是。”
她瞪著雙眼怒斥的看著他:“你說什么?將軍莫不是覺得翠西樓是你想要就能得到,不想要就隨意棄之的嗎?”
他繼續不依不饒:“那你又何必跳湖自盡?若是傷了姑娘自尊,本將軍賠禮便是!”
她按了按頭,無奈的說:“誰說我要跳湖自盡的?”
他有些詫異,“姑娘難道不是要跳湖自盡,怎么會出現在湖水里?”
“那是有人推我下去的,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人!”
向瑜氣憤的回話。
他詫異的冷笑到:“本將軍找的人?那本將軍何苦跳進湖里去救你。”
“你你你....”向瑜被他說的難以反駁,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卻發現紗面不知道何事在湖中就已經散開,此時她的長相早已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再看看周圍的人,幸好宮女們都害怕東窗事發跑開了。
現在湖旁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趕緊將衣服撕開,然后把臉蒙住。
景戰嘲笑的看著他:“你的模樣早就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了,明明還未出嫁,非要對外稱什么諾夫人,那本將軍就只好順水推舟了。”
她生氣的對他說:“我的模樣,希望將軍爛在心里,如果將軍對別人說,無論將軍目的是什么,在下都會和將軍魚死網破。”
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向瑜。
向瑜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水,然后對景戰深鞠一躬:“多謝將軍救命之恩,在下欠將軍一條命,若有需要,盡管拿去,但若是牽扯我身后的人,那將軍和小諾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說完后就離開了,留下景戰在一旁詫異萬分。
出使南國之前,大祭司就親自交代過,翠西樓和阿布部落向瑜公主牽扯甚多,若想靠近公主,翠西樓會是一個突破口。
難道這個女人背后不想牽扯的就是向瑜公主?
...............
出了皇宮之后,阿娣金和阿影在宮外已經等候多時。
看見向瑜全身濕透,阿娣金將披風搭在向瑜肩上,小聲詢問:“東家,發生了什么?”
向瑜淡淡說:“有人要殺我,從入宮開始就在制造機會。”
阿影開口問:“是誰?”
向瑜思考幾秒后,淡淡說:“當今陛下。”
阿影難以置信的反問:“陛下為何要殺公主?”
“他不是要殺阿布公主,他是要殺翠西樓的東家,他是要查翠西樓背后究竟是何勢力......”
慕向瑜從口中說出的時候,也覺得后怕。
從她未入宮,趙舞姬就叫人暗自推她,她仔細回想過那天在樓中隨趙舞姬的沒有隨行太監,倒是有幾個侍衛。
如果說當時推只是想看清她的長相,那么今日的湖泊旁的推她,就是十足的謀殺,宮女們無一敢動手救她,除了當今陛下下令她實在是想不到另外的人。
今日在殿上發生的一切,他也足夠有動機想殺死她。因為翠西樓已經淪落到了南國景戰手中,既然無法再掌控,就只有毀了它。
當今陛下真是機關算盡。
但陛下卻唯獨算漏了,景戰會突然出現救她。
翠西樓被查不要緊。可是翠西樓的背后是整個阿布部落,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兩國局勢將會更加嚴峻....
向瑜寂靜的上了馬車,一路上再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