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軍艦隊的駕駛員顯然大多不是專業戰斗人員,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而不得不削減派往長虹星的兵力,或者是根本沒有人能想到聯盟軍能找到這兒。
聯盟的磁力網最終成功地捕捉了黑甲軍的主艦。
“警告!艦內磁場異常!”
“警告!……”
刺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少年不由擰緊了眉,一種煩躁與不安的情緒快速化為“興奮”通過神經元傳遞,就好像……這情景他曾經歷過一樣。
主艦陷入高頻率振動,看得出來,駕駛員在奮力控制主艦掙脫磁力網。在兩千年前人類剛剛能夠乘坐飛行器進入太空時,這種高頻率振動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兩千年間,人類的基因不斷完善,壽命甚至可達三百歲,但這種高頻率振動仍足以使人極不好受。
“康拉倫博士,我們……無法逃離磁力網……”
災難降臨前,有些人會變得比平時冷靜,康拉倫博士鎮靜的聲音響起:“既然如此,就摧毀實驗體-α吧,不能讓聯盟得到它。”
“看來這些人也不是蠢得無藥可救嘛,還知道毀尸滅跡。”密封艙中,少年聽聞自己的“命運”,反而無比輕松地嗤笑了一聲,“不過也僅僅如此了,游戲到此為止。”
少年先前已獲得了主艦的部分控制權,完全控制主艦也不過就在一念之間,此時他再次凝聚精神力,進一步侵入主艦的精神網。
幾乎是在一瞬間,主艦主控室內的所有槍械都對準了康拉倫博士和一干實驗人員,少年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到主控室中,清晰而殘忍:“我要很抱歉地告訴各位,這艘軍艦我接管了。給你們一個忠告,不要嘗試奪回控制權,我的匹配度是90%,你們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蠢貨們,把我帶上你們的軍艦卻忘了給我裝精神力屏蔽儀,是你們太蠢了還是你們窮得買不起設備?哦,對了,你們還附贈了一個精神監測儀,你們是怕這艘軍艦送不出去,還是真的太樂于助人了?”
康拉倫博士本就不紅潤的臉色變得更為蒼白:“不……不可能!我明明給你注射了精神力抑制劑!”
“是你們買了假冒偽劣產品還是出了內鬼就不得而知了,真是無趣,這么快就說出了很多反派死前必說的臺詞。”少年似是惋惜般地幽幽嘆了口氣,便收了戲謔,平靜地下令,“啟動墜毀程序。”
“你……你瘋了!這樣我們都會死!”
少年笑了,下意識地撫了撫白皙纖長的手指,像是挑釁:“誰知道呢?”
“墜毀程序啟動中。”
“軍艦即將墜毀,目標墜落點長虹星(127o,179o,-13)。”
……
墜毀是此時唯一一個脫離磁力網捕捉的辦法了,少年并不想這般與聯盟的人見面,畢竟到時候一切會很不好解釋。而若是軍艦墜毀,他被當做幸存者救出,一切就會順理成章得多。
到底會不會死呢?
理論上密封艙的抗壓能力是比軍艦其它部分要強上一些的,將墜毀受力控制在這個“一些”之中,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做到。
所以,誰知道呢?
……
……
少年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醫療艙中,頸部十分細心地墊了個軟墊,倒是舒服,讓人想睡個回籠覺——當然只是想想。
少年感覺不到疼痛,他知道應該是注射了止痛劑的緣故。縱然已經醒來,他仍覺得頭腦發昏,止痛劑的用量想必不會太少。
少年自然不會認為自己醒了會沒人知道,他更愿意相信的是,此刻他的每一個細節都在監控之下,一旦稍有不對,他的身份就解釋不清。
一個普通的曾被做過實驗的少年剛醒時會是什么表現?
少年仿佛是天生的演員,很快,他的眼神便變得空洞、茫然,其中還夾雜了幾分膽怯。他不敢有絲毫的松懈,每一個細節對于他來說都生死攸關。
醫療艙的艙門打開了,少年無比自然地將全身縮成一團,露出恐懼的樣子,只留一雙眼睛透過手臂審視著打開醫療艙的人。
那是一個年齡在二十歲到八十歲之間的女軍官,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在人均年齡三百歲的銀河紀元二十歲和八十歲看起來沒區別。但她黑色的眸與棕黃的發色令少年感到安心。
那女軍官見少年“害怕”,俯下身輕聲安撫道:“我是聯盟曙光星域第一軍總指揮艾莉雅?楊,長虹星的黑甲軍已被聯盟軍方清剿,這里沒有任何危險值得你去擔心,請相信軍方會保護你。”
少年已經將自己縮成一團,他知道自己的表演要把握好節奏,才能消除別人的疑心。而且,他對“艾莉雅?楊”這個名字并無多大感觸,他無法設想一個正常的人聽到這個名字應該做出什么反應。
艾莉雅又溫柔而耐心地安撫了許久,少年才輕聲說:“可是……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這是真話。
“那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少年沉默了,他醒來之后,覺得自己應該是有名字的,那個名字呼之欲出,但后來一連串事情根本容不得他細想自己的姓名。
“我叫……周文。”就在這時,一個名字出現在少年的腦海中,少年第一時間將這個名字說了出來。
自從千年之前李文上將開啟銀河紀元后,“文”這個名字便十分常見,“王文”“張文”“文?艾伯特”之類的名字比比皆是。“周文”,這在亞裔當中是個極為普通的名字,但艾莉雅聽到這個名字后卻是一怔,幾秒后方又安撫了幾句,卻明顯心不在焉。
艾莉雅關上艙門后,周文又陷入了沉睡。周文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相反,他覺得在此時,睡覺才是最為輕松安全的。
……
進入主控室后,艾莉雅眼底的溫柔盡數收斂,面部表情已恢復了嚴肅,她熟練地接入了一個通訊頻道,問道:“岑肖,你有什么發現嗎?”
“岑肖”的臉出現在通訊頻道顯示屏上,由于戴著實驗護面,看不清面容。“從實驗基地的殘骸中檢測出的痕跡來看,黑甲軍應該在做記憶層面的實驗,而且實驗品用的都是活人,大概是占領區的聯盟公民。”
“有找到其它實驗品嗎?”
“沒有,除了‘它’,其它的都被摧毀了,看來‘它’很關鍵,黑甲軍的實驗極有可能已經在‘它’身上成功了。不過,‘它’的數據很奇怪,腦年齡呈分層狀,從十六歲到七十歲。”
“分層?”艾莉雅?楊喃喃念著這個結論,似是想到了什么,下巴微不可見地繃緊了,良久,她生硬地繞過這個話題,繼續道,“‘它’,周文,身份確定沒問題嗎?”
“‘它’……周文的腦部有聯盟身份芯片的痕跡,雖然已經破損到無法讀取信息,但可以確定他曾是聯盟的公民。”
艾莉雅沉默了半天,忽然問道:“我是不是仍舊有一個名額,可以推薦學員進入聯盟第一軍事學院學習?”
“是,不過一直用不上。”“岑肖”似是疑惑自家將軍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回答得有些遲鈍。
“既然那樣,我想推薦周文。”艾莉雅似是長舒了一口氣,又斬釘截鐵道。
“這……將軍,為什么?”他本來還想加一句“不合程序”,但他知道自家長官和議會向來不對盤,索性不再多說。但這并不代表他會認同這個決定——
聯盟第一軍事學院被譽為“聯盟名將的搖籃”,于英則、希爾克斯、阿科納等神話一般的聯盟優秀將領都畢業于這所著名軍校,無數人費盡心機想進入其中卻苦于根本拿不到資格。而如今,這個寶貴的資格卻被輕描淡寫地給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實驗體!
“他應該生在已經淪陷的冰河星域一帶,我想他應該有親屬是聯盟軍人,聯盟始終愧對于他,也愧對于冰河星域所有人。”艾莉雅的聲音聽不出一絲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