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然滿臉無辜，“可是我就是男的啊，你也不能給我改個性別吧。”

“你是怎么出現的？跳井、跳河、跳湖還是跳海？”

他無奈，“我哪里都沒跳，你看我衣服都沒濕。”

“進來的人衣服也沒濕。”

“那能怎么辦呢？我就這么出現了。”

“等一下，”她表情突然驚喜到扭曲，從小房子中出來，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你出現的旁邊是不是出現了什么物品？”

隨著她的靠近，李依然看到她的牙特別長，長到將嘴張到極限都看不到口腔的程度。

李依然如實回答：“有一個搓盆沿就能下雨的盆。”

“哈哈哈……”她突然情緒激動，手上力氣增大，蹲下身子，指甲刺得李依然生疼。

李依然不喜歡這個笑聲，這種不顧喉嚨受傷全力笑得沙啞尖銳的聲音，好像夜梟，聽著就讓人不舒服。

李依然想后退擺脫她，沒想到她笑著笑著就湊上來用濕潤的臉癡迷地蹭著李依然的胳膊，喃喃自語：“真好，又一個囚徒，一個可以永遠陪著我的囚徒……”

李依然：“……”

他有點慌。

李依然帶著粘在他身上的霍勒太太先和其他人碰頭，然后一起回了童話旅館。

所以這怎么辦？李依然有些頭疼。他以為霍勒太太看到瑪莎他們至少會換個目標，沒想到還是黏著他不放，他萬一想上個廁所，萬一想洗澡，萬一晚上睡覺……不能想了。

“所以你為什么纏著我啊？”李依然動了動肩膀，示意趴在他身上的霍勒太太說話。

“我好久好久沒找到可以一直交談的人了。”雖然因為牙齒的緣故，不能看見她笑，但確實能看出她的滿足感。

“囚徒指什么？”

“囚徒就是囚徒啊，看管寶物的看門狗，完成任務后給一塊骨頭的狗，呵呵呵……”

李依然一臉黑線，什么都沒聽懂，“要不然你講講你的經歷？”

“我啊，原本是村里最漂亮的少女，喜歡黃色裙子，喜歡在頭上別朵花，喜歡在空地上奔跑，喜歡暢想自己的未來……但一切在我打水的時候就變了。”

“我來到了這個神奇的空間，有一個抖出羽絨就會下雪的被子。然后我發現只有其他進入這個空間的人可以用，等呆膩了她們就會離開，我會得到獎勵。”

“剛開始得到獎勵的時候我高興得快瘋了，我變出了公主才能住的大城堡、華麗的衣服、寶石首飾、會說話的烤餅爐和蘋果樹、喝了會變美的井……當時滿腦子想的，就是將整個空間裝滿自己想要的東西。”

“當然最后還是沒裝滿，在裝滿前就已經膩了。滿足感退去，空虛孤獨感不斷上升。我開始渴望與人的陪伴，與人的交談，不斷回憶有人進來抖被子的那幾天時間。然后渴望升級，我想有人長期地陪著我，而不是只當我是個過客。你懂這種感覺，對吧？”

李依然答：“我能理解。”

她又突然高興，“所以我的改變也能理解，對吧？”

李依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又一次見到一個人時，想要將她留下來。她是想走，可是我掌握著大門，沒有讓她離開。我們爭吵、打架，最后我怒火攻心，將她殺了。”

“將她殺了之后，我的獎勵只能為其他人所用。但因為我的東西足夠用了，我便沒怎么當回事。愧疚了一陣后，我便向下一個人提出了相同的要求。可能她對現實生活沒什么留戀，她同意了。然后在相處的過程中我們相愛了。到現在我也不確定到底有多愛她，可能在我這種處境下，只要是能溝通陪伴我的生物我都能愛上吧。”

“可是她和我不一樣，她會漸漸變老，會死。她死之后，我就又受到了懲罰，只剩下了一個小屋和會說話的烤餅爐和蘋果樹。但愛人死了，我也想死了。于是我親手殺了第二個人，我想著這回總不會再容忍我了吧。然后我變成了老太太，牙也長到了不能進食的地步。我成了一個畸形，也不具備了殺人的條件。”

李依然問：“那你接下來怎么辦？不能總黏著我吧。”

霍勒太太理所當然地答道：“當然是一直黏著你了，不過我得將被子拿來。”

李依然沉默地陪著她忙碌，看著她鴆占鵲巢地搬進了客臥。

之所以沒拒絕她，一方面是因為她真的可憐，另一方面從對話中發現她有不死性，不想做無用功。

不過她還是離開了李依然一會兒，擺出了慈祥老太太的架子，和瑪莎說：“親愛的孩子，你要不要交上好運？要是你愿意干好家里所有的活兒，只是千萬注意理好我的床，要經常抖我的被子，抖得羽絨都飛起來，這樣世界上就下雪了。我叫做霍勒太太。”

李依然打破了她的虛偽，“不用了，她是和我一起出現的，這個屋子里的都是，不需要好運，也不需要幫你干活。”

“真的！啊啊啊啊！”她尖叫，表現得像餓了幾天的老鼠進了豐盛的糧倉。

李依然突然有些擔憂，他害怕這個神經病會帶壞了瑪莎。

但至少有了備用選項之后，她不會一直黏著李依然，還有其他會說話的生物值得寵幸。

經過幾天的相處，李依然初步對這個人有了了解：

她更喜歡魔鏡，因為魔鏡是個話嘮，而且便于攜帶。這證明她并不介意交談對象是否是個人類。每當李依然害怕她會帶壞瑪莎時，就將魔鏡往她懷里一塞。

她不能進食食物，每天只能飲用液體，液體會流過牙縫進入口中。而且她的牙齒有些密集，可能這也是懲罰的一部分吧。她飲用水或果汁時，要一點一點地倒，還要長時間地仰著頭。

她喜歡自言自語，長時間、無時無刻、病態地自言自語，而且說完一段話以后，會不自覺地與其他人目光對視。如果其他人給予了她小小地回應，都會讓她眼角的皺紋綻放出一朵花。

這讓李依然不自覺地感嘆：一個可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