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上次的地方，在官老爺的帶領下，他們順利見到了柳家老爺，他年紀不小，頭發白了一半，雙方客套的話說的云珠子聽不下去，他的話語里都是催促雙方婚事。

“柳老爺，我們是天師府的人，是為你的二女兒所來。”

“為她……”

柳老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然后轉為淡漠，“隨你們，只要不要誤了婚事。”

還沒踏進院落，便聞到了花香，一扇小木門，吱啞推開，精致玲瓏的小樓，參天開滿花冠的樹，窗下的書案上落著幾枚花簽，花枝小心翼翼探進窗內，簽上零落著花瓣。

一切都好似主人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兒。

丫鬟抬頭望著這個小院，眼框泛紅，“我家小姐不愛走動，最愛窩在這里。”

這個院落很小，但是格外的美麗，應該是柳小姐心中的凈土。

云珠子拂去了落花，花簽摻著金泊和余香，上面落了一滴墨，她好似能看到窗下的少女，望著滿園春色，想寫下眼中風光，可惜竟不知從何寫起。

“這些全是戲本子……”落了一地的書，本本都是戲本，桃花子隨意翻了翻，“竟是個戲癡。”

突然一枚花簽從書中掉落，悠悠揚揚落在了地上，云珠子撿起來，只見，上面寫著，高臺隔花陰，珠玉脆琳瑯，山窮水阻難斷，夢君千回，依梨花如故，三言兩語話了終身，做得了何月圓盈，戲言本是戲中語，人卻非那戲中人。”

突然，云珠子打了個哆嗦，猛然抬頭果然見門下橋廊站著一抹倩影，是個穿著杏色長裙的小姐，她就那么看著云珠子，一眼都不帶眨的，就是這個目光，才讓云珠子發毛。

她慌忙的遞上了手中的花簽。

終于，她的目光放在了花簽上，摩挲著樹上的戲句，便重新放在書里，并把書放在了原位置。

原來是她，一直維護著這番景象。

“我妹妹不喜外人進來。”

她便是柳家大姑娘，柳夢南。

她抬手指了指窗外，“這株梨花樹，是我母親生前所種，母親說人不比樹，她當真說的對。”

梨花樹很粗壯，還吊著秋千。

她又接著說道，“我妹妹最愛蕩那秋千。”頓了片刻，她的望著窗外景色的眼神變得深邃，“她便是踩著那個秋千，吊死在了樹下。”

“這城里，有座梨院，剛剛花筏上的戲詞便是我幼妹從那里聽來的。”

說完便飄然離去，云珠子急忙追問，“柳小姐，你可曾寫信寄出？”

她臨走前回眼凝望，擲地有聲，“從不曾。”

這句話讓云珠子停住了追逐的腳步，“信不是她寫的。”

更不是她那個父親，她有比起家人更重要的人，那人是誰？

夜晚的梨院燈火通明，桃花子是拎著一袋銀子來的，直接銀子一甩，包了個上樓，云珠子趴在窗邊垂著小腦袋望去，樓下便是高臺，一望便撞進了一雙探究的目光中，是臺上的花旦，只見她身段風流，一顰一笑搖曳多姿，不由得都看癡了。

一朵朵珠花從各二樓包間上落在臺上，珠玉的光耀的人睜不開眼。

一曲終落。

從奴仆口中得知，他是這間梨院的頂梁柱，名柳絮，更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這間上房早間一直是被柳家二小姐包下的，不知從何時，柳家小姐從未來過。

桃花子手里遞過銀子，“可否能帶我們見班主？”

夜里格外清涼，在梨園一角，少年定定坐在窗邊，他身邊擺滿花瓶，可瓶中的花早已枯死，唯有他懷中抱著的還有幾分生機，可他知道，就是這朵花，也堅持不了幾日了。

“咳咳……”他捂住了胸口，沉重的咳嗽聲。

老頭關上了窗戶，他是這個梨園的班主，“有人要見你，是群道士。”

柳絮死氣沉沉的眸子動了動，本就垂垂欲墜的梨花落下了最后一片花瓣，他微微點頭。

云珠子只覺得房間太冷了，像個冰窖，那人還穿的單薄，格外清冷孤傲。

“柳家小姐，可還好？”他問的格外小心翼翼，他們這才發現，明明臺上嚶嚀婉轉的嗓音，竟沙啞的像說不出聲音。

他病了，在窗邊一坐便是一夜，受了寒涼，只是一直堅持著登臺唱下去。

也許還奢望著，她會依舊坐在二樓，聽他唱。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還是桃花子一咬牙，得了，惡人她當了，“柳家二小姐，她已經去了……”

搖光疑惑“既不知道死訊，又為何寫信到天師府？”

少年側臉望著窗外，“我只是在奢望，奢望著，她依舊好好的，奢望，你們不會到來。”

直到他看到二樓的垂頭望來的小道士，他便知道，一切都是奢求不來的。

“這梨花，是十日前她送我的……”每年在相同的日子，都會從臺子上砸下一大朵梨花，有一年甚至砸到了他的頭上，他抬頭便看見那個好似做錯事手足無措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