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線電二廠的上級主管單位是電子工業局，早年生產軍工電子設備，為保密起見，還有個代號名稱，國營367廠，地圖上無法查到地址，對外只是個郵政信箱號碼。

柴世明和王總特地從海南飛過來，與其簽訂土地置換協議，主要內容是無線電二廠土地作價入股，因成立的健能工資用現款投資建設，所建的商鋪和商品房，按作價投資比例分配，健能方負責工程建設和對外銷售，小部分按市場優惠價折讓，按比例配售給無線電二廠員工。

簽約之前，電子局和無線電二廠特地派人陪同他們，在老廠區里轉一轉，實地踏勘場地情況。

老廠區是典型的蘇式布局，規劃橫平豎直，按生產工藝布置之外，就是棋盤格似的，南北依次排開，東西左右對稱，每棟廠房辦公樓也遵循這個原則，高大寬敞，中間高的主樓，兩側對稱的副樓高度依次降低。

五六十年代學習蘇聯建設經驗，廠區的道路寬闊筆直，兩邊種植的樟樹梧桐，三四十年的樹木，樹冠跨越道路相接成拱，綠色長廊一眼望不到頭。

柴世明曾在歐洲游歷幾年，看著蘇式或德式工業建筑，熟悉親切感油然而生，他指著線條健朗的外觀對王總說：“這些建筑，是那個火紅年代的一個留存，全拆了也可惜，不如我們在規劃中，適當保留一片原貌，改做文化藝術中心，做一些先鋒文藝的探索基地。”

“你是公司總經理，經營的具體情況你來把握。只是這樣拿出四分之一的地塊來做純文化，商業效益上會不會損失太大？”

“王總請放心，我轉了幾圈，發現西北角沿著快速路，車流量大，并不適合做住宅。而且這個位置老廠房和辦公樓集中，正好可以通過改造翻新，做藝術中心。這樣一來，提高了地塊的內涵，商業和住宅因文化時尚元素的引進，必然價值飆升，算下來比做中低端住宅還劃算呢。”

電子局基建處的周處長笑著說：“柴總不愧是喝過洋墨水的，見多識廣，思維也活絡開闊，這個思路不錯。既提升了區域的文化品味，又讓小區地塊升值增值，一舉兩得。創意很好。”

無線電二廠基建科劉科長聽了柴世明的想法，略帶神秘興奮地說：“各位老總說不大拆大建，對老廠區有所保留。我真高興，說實話，其實開始說和你們合作建商業住宅，我們廠里的老職工是反對的。畢竟在這工作了二三十年，對這些老建筑還是有感情的，舍不得拆呀。雖說算不上文物古跡，卻真是那個創業年代的象征啊。”

王總笑著安撫道：“劉科長你就安心吧。和我們合作開發就對了，我們柴總英國讀書回來，不是個商業野蠻人，他是有文化有情懷的，一定會保護和開發兼顧，相得益彰的。”

劉科長頻頻點頭：“打眼一看，各位老總就不是為錢不顧一切的粗人。今天我還帶你們去個保密的地方。可能連周處長都沒有去過吧。”

“什么機密去處連對我都一直保密？今天有貴賓到訪，你倒不妨展現出來鑒賞獎賞。”

“機密那倒沒有，有也不能瞞著您哪。就是早年的地下防空設施，只是比一般的防空洞齊設備罷了。”劉科長這才笑著解釋。

一行人來到原行政主樓保衛科辦公室，留守的值班人員拿出高筒雨鞋，帶礦燈的安全帽和手電筒，劉科長還拿了木棍，用作探路試水深。

劉科長喊上保衛科小秦，帶上鑰匙，一行人順著主樓樓梯，下到地下室。地下室與樓上辦公樓布局無異，筒子樓中間走廊寬大，兩邊分布著房間，之前用作雜物間或是貯藏室。

地下室冬暖夏涼，物資短缺的年代，用來冬儲大白菜土豆紅薯和山東大蔥，食堂就靠這些當家菜越冬。逢年過節，職工的福利也從這些儲備里支取。職工們普遍工資不高，但再困難時期，無線電二廠的職工溫飽衣食無憂，國營工廠的優越性就體現出來了。

王總和柴世明這個年紀，雖沒有完整經歷那個年代，小學初中階段仍處于發展初期，物資匱乏的記憶還是深刻的。

改革開放以后，經濟飛速發展，尤其南方特區已是中等發達的模樣。來到這里，睹物思情，勾起二人少時記憶，心中難免唏噓不已。

小秦前面引路，走到走廊盡頭，打開一個上銹的大鐵門，右轉通過條長長的弧頂甬道，左拐來到一道厚重的大鐵門前。

小秦費力地轉動門上圓盤，杠桿和齒輪多層傳動下，密閉的鐵門緩緩打開。回頭一看，鐵門足有半米多厚，門內四邊延展出裙邊，應是防泄露之用。

進門沿著甬道下坡又走了幾十米，兩次穿過同樣的厚重鐵門，趟著地上的積水，幾個人來到一個地下大廳。

小秦摸索著打開墻上開關，鐵絲網里的防爆燈有一小半是壞的的。

燈一亮，才看清頭頂上上布滿了通風管道，電纜橋架順著墻角伸展，帶有消毒顧慮的鼓風機吊在拐角。

長時間無人進來通風，地上的積水有十公分深，大廳能容納幾百人，墻上的標語清晰可辨，紅色仿宋體寫著，備戰備荒為人民，深挖洞廣積糧，打倒蘇修美帝野心狼！

穿過大廳往里走，是與一排排的小隔間，門是厚重的鋼板里填充混凝土做的。隔間大小不等，從布局可以看出來，有會議室，醫療救護室，電話轉接站，還有居住用房和倉儲空間。

想當年為了預防核戰爭，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地下堡壘。

劉科長帶著大家一間間走過，會議桌上，還擺著白瓷的主席雕塑，老式的紅色黑色帶撥號盤的電話，異常顯眼。

柴世明看到這些有明顯時代特征印記的物件，趕緊對周處長和劉科長說：“這些舊物件都是好東西，墻上的標語也是有紀念意義的，請務必保護好不要破壞呀。”

“這些舊物還有什么用啊？”

“劉科長，可不要小瞧這些老物件，這可是幾代人青春年月的記憶，我們保存好，今后恢復修繕一下，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旅游景點呢。請務必幫忙保存好。”

周處長聽柴世明這么一說，大受啟發道：“還是你們那南方人頭腦靈活，門檻比較精，我們當做舊物不知怎樣處理好，你們能把他與特定群體的感情聯系起來，做足市場策劃，生意人不愧是生意人哪。”

“周處長這是夸我們還是罵我們呀”，柴世明哈哈笑著說：“無論如何，這是一段記憶，一種情懷，我們都有義務來保存，傳承下去，讓后來人有機會親身感悟這段歷史，是功德無量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