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韓琛從溫柔鄉中醒來，穿好衣服，乘專車返回商鋪。

這是一家酒吧，還帶有KTV的包間。

整體裝潢精美，同時也是固定據點。

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他盯著手里的DV，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昨晚八點，他在電影院約見了榮升內務部的臥底劉建明。

不僅提供了自己手下登記的資料，方便對方掘出內鬼。

還將兩人的對話，通過DV偷偷錄下來。

這小子在警局的升遷之途，一路順風順水。

要是不耍手段留張底牌，今后很可能會遏制不住。

前些日子，因為內鬼泄密一事，龍鼓灘那批貨全毀了。

白白損失上千萬，令韓琛大為光火。

他和重案組黃警司都知道，彼此在身邊安插了臥底。

根據當時參與的成員分析，雙方內鬼的級別都不低。

不過……無所謂了。

做生意嘛，肯定有賺有賠。

韓琛昨晚十一點去了趟屯門，會見了五位敢打敢拼的大陸仔。

由這些人出面跟泰國佬交易一次，售掉貨物后可以挽回大部分損失。

只是，藏在身邊的內鬼會是誰呢？

韓琛的眼睛瞇了起來，眾多得力的手下中，每一位都有嫌疑。

其中嫌疑最大的，當屬倪家的私生子陳永仁。

自倪家覆滅以后，大量家產落入他的口袋。

這樣一位不差錢的公子哥，自然不能跟打生打死揾食的小弟比。

既然不是為了錢，在他手下做事，又是為了什么呢？

想到這里，韓琛摸出手機。

他打了兩個電話，讓傻強和陳永仁到店鋪集合。

過了二十多分鐘，車輛停穩。

進入辦公室后，他隨手把錄制的DV放在桌上。

以前，韓琛信佛。

曾經找半仙批命，說他命格屬于‘一將功成萬骨枯’。

犧牲眾多手下的性命，就能換來巨大的成功。

韓琛以前不信這些，覺得可以人定勝天。

但是被倪永孝逼入絕境后，逐漸相信了命運的抉擇。

女人死了，小弟沒了。

在泰國好幾次踩進鬼門關，最終以命博命活了下來。

返港以后，自然花開富貴。

失去話事人的黑生意被悉數笑納，自從勢力一飛沖天。

從那以后，韓琛變得不再相信任何人。

他只相信自己，還有天上的神靈。

周遭的壁畫，就是根據西方神祗建造。

比如頭頂這幅，就是愛與美的女神維納斯。

人啊，越是缺什么，越想炫耀什么。

“琛哥。”

傻強的呼喊，打斷了韓琛的思緒。

他自嘲一笑，揮手招呼道：“坐啊。”

“哦。”

這傻乎乎的男人，是他的頭馬。

腦子有點不太靈光，不過貴在聽話。

幾分鐘后，陳永仁到了。

傻強坐在椅子上，目光隨著他移動，也不說話。

陳永仁對此見怪不怪，走到吧臺邊打招呼：“琛哥。”

韓琛來到身側，看向他，笑了笑：“阿仁。”

陳永仁嗯了一聲，等待對方的下文。

“跟我幾年了？”

“三四年。”

“有那么久嗎？”韓琛噗嗤一笑，嘴角帶有一絲別樣的意味：“不覺得啊。”

陳永仁沒有接話，保持著職業性的假笑。

上次告密給黃警司，幫忙搗毀了龍鼓灘上千萬的貨，差點暴露身份。

韓琛對此大發雷霆，誓要挖出內鬼。

如今是非常時期，多說，多錯。

“下星期，我打算再進一批貨，不過這次……”韓琛頓了頓，用帶有審視意味的眼光望了過來：“準備找點生面孔，你們呀，就休息下。”

陳永仁一扯嘴角，什么都沒說。

名義上，是讓他們好好休息。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在變相懷疑。

陳永仁目前的處境，非常尷尬。

警局內鬼一日不除，自身就時時刻刻處于危險之中。

這次交易如果完全啟用新人，他什么都獲悉不了。

想到這里，陳永仁試探性的問道：

“傻強他們都不用？”

“呵，傻強。”

門口的傻強抬起頭來，似乎聽到韓琛叫他。

“傻強，傻得嘛。”

他抬手拍了下陳永仁，后者尷尬的笑了笑，很快收斂起來。

韓琛來到辦公桌前，從DV里取出磁帶，放進下面的抽屜。

這里面不僅有他跟劉建明的通話錄音，還有其他內鬼的資料。

避免這些家伙身居高位后忘乎所以，反咬自己一口。

陳永仁掃了一眼，看到很多卷磁帶。

雖然不知道具體內容是什么，但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他跟在韓琛身邊多年，知道這人疑心很重。

要是長時間盯著磁帶，會被懷疑的。

想到這里，陳永仁立馬挪開眼神，拿起吧臺的酒瓶倒酒。

韓琛關上抽屜，見對方沒有看過來，滿意的點點頭。

他仰起冬瓜腦袋，嘴角似笑非笑：

“阿仁，你覺得接下來該怎么做？”

老大問手下該怎么抓內鬼，這個提問，本身就是個陷阱。

要是像老實人那般正面回答，必定引起厭惡。

陳永仁把瓶蓋車回去，沉吟片刻：“我搞定他。”

韓琛嘴角的笑意未斂，立馬反問道：“怎么搞定？”

問他怎么做，又是一個語言陷阱。

陳永仁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接，下意識的點點頭。

然后一扯嘴角，尷尬的笑了笑。

韓琛很滿意他的表現，走過來接過陳永仁遞來的酒杯。

在電影院里，他已經把所有手下的個人資料交給了劉建明。

阿仁是不是這個內鬼，很快就有答案。

“這兩三天我會找出他，你準備一下。”

陳永仁心里咯噔一跳，臉上卻沒有多余的表情。

做這行的，就是要喜怒不顯于形。

他知道，韓琛在經歷倪家事件后，變得愈發多疑。

而自己跟倪家有所關聯，就更不容易取得信任。

“阿仁。”韓琛的目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這么多手下，我最信你了。”

陳永仁才不相信他的鬼話，微微一笑，碰了下酒杯。

韓琛的目光像是窺伺獵物的野獸，直到把杯中酒喝盡，才挪開目光。

正在此時，阿偉走到門口，招呼了一聲。

“琛哥！”

韓琛歪頭瞥了眼，看向陳永仁：“我談點事，你們先走。”

陳永仁心頭一松，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迎面，走過來五位青澀的面孔。

看樣子，就是韓琛雇傭的大陸人。

陳永仁走了幾步，忽而神色一頓。

隊列末尾的男人正目不轉睛看著他，露出肆意的笑容。

這人是誰？

陳鴿的手指間，滑落一張紙條到地上。

他抬手指了指陳永仁，又指向地面。

“阿仁。”

身后，忽而傳來傻強的聲音。

電光石火間，陳永仁一咬牙，上前把紙條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