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力跑回家的時候,老遠便看到老巫師和普魯哈像兩條曬暖的狗一樣,趴在他家洞口附近。
他們還像傻子一樣,按照密探的命令,監視著萬果一家。
吉力也知道他們倆在干啥了,于是趕緊往臉上抹了兩把土,跑道到近前,又搞怪地沖兩人笑笑,跑進了自家門洞,然后又結結實實地關上了洞門。
“吉力真是個傻子啊!”兩個大人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老巫師搖著尖尖的頭,說道:“萬果真是可憐,那么有智慧的人,卻生了路立馬這個懶人,路立馬卻又偏偏生了吉力這個傻子。”
普魯哈想了想,吃驚地說:“不對啊,路立馬和吉力應該有智慧才行啊,除非不是親生的。”
說完,普魯哈又晃晃腦袋:“這也不對,那么大的官怎么連孩子都不是親生的呢?老巫師,萬果的祖上到底是啥官啊?”
老巫師白了普魯哈一眼,又感慨地說:“萬果的爺爺是學術大臣,官位和國相一樣大呢,以前鄉府有交代,不準說出他家的家世,現在整個部落全知道了,可知道了又怎樣,還不是部落最窮的人家,還不是一樣被當成嫌疑犯來對待。”
“那還不是因為你讓人家交的賦稅最重?”普魯哈哼哼了兩聲,說的卻又是另一回事:“萬果家原本就在迪馬草原,可當過那么大的官,也沒見給我們迪馬草原帶來些好處。”
“是想著給迪馬草原帶來好處呢,都準備蓋學校、建什么工廠,哎,算了,這事不要再提了,反正那都是邪惡的東西,不說了,不說了。”老巫師擺擺手說。
“哦。”普魯哈反倒提起了精神。
州府的密探召見過他和老巫師后,又單獨和他聊了一會,要他更加密切打探萬果家的情況。
看來干系重大啊,活了一百五十六個業莫歲,普魯哈還沒遇到過此等情況,心里也敲起了鼓。
轉眼間,他又暗自高興,因為業莫王國有這么一條法令,凡是本部落有謀反行為,部落頭人也將被流放。
如果萬果真在搞那些邪惡的東西,老巫師也要受到懲罰,那他就可以成為迪馬部落的頭人了,所以普魯哈賣力地監視著萬果家的一舉一動。
只不過普魯哈信了萬果家里藏著邪惡,他又是個小膽的人,幾次來到萬果家門前,卻一次也不敢進去。
兩人沉默了一會,普魯哈想起了什么,眨著眼問老巫師:“昨天你到底是喝醉了還是光神真給你了旨意?”
老巫師低頭看著山坡下的草原和深林,目光中露出了叫人難以捉摸的深邃。
老巫師心里當然明白,自己是喝醉了,他就是因為擔心萬果會做出不利于他的事來,一下子喝醉的。
喝醉后,他又想起被雪狼咬死的兒子和病死的媳婦,他覺得天就要塌下來了,他跪在主洞門前,凄厲地大喊著:“光神啊,求求你,救救迪馬草原,救救業莫星球吧——”
盡管這事跟光神沒有一丁點的關系,只是自己喝醉了難受而已。
但普魯哈如此懷疑自己,老巫師還是非常生氣。
就像嘉蘿皇上是整個業莫星球的代言人一樣,在迪馬部落,他也是光神的代言人,當然,他是最低級的代言人,但不管怎么說,他也算是一個代言人,所以他覺得自己在迪馬部落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就是代表光神和皇上。
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允許本部落的人產生質疑。
但這事有點大,有點妖言惑眾的感覺,如果傳到鄉主耳朵里,說不定真給他安個罪名,流放了他。
所以他又不知道該怎么對普魯哈說,尋思良久,老巫師才低頭看著草原說道:“我只是給大家提個醒而已,何況連業莫城的密探都來我們這兒。”
“哦。”普魯哈信了,然后呆呆地看著山下。
時間已是正午,鐵殼牛打完架了,累的氣喘吁吁,趴在草地上,吐著白沫,飛馬們昂著頭,從它們身邊走過,目光中仍流露著不屑,成片成片的伏地羊仍舊貪婪地啃著青草,旁邊的人們輕輕地驅趕著它們。
普魯哈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趕著比別人家多兩倍的伏地羊,心里又陡然一陣高興。
是啊,兩萬多個業莫年了,這里風光依然獨好,哪里來的危險,老巫師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或許萬果也真的沒什么問題,只是例行檢查罷了。
不過,巫師這個老東西心里也夠苦的了,家里就剩下了他和小孫子,哈哈,誰讓你是部落的頭人呢?
不光鄉府給你發業莫幣,每到業莫年底,誰不給你送酒松肉,家里堆得酒肉大半年都吃不完。
哪家有個病有個災的,還不都是牽著羊去求你祈禱。
一年到頭,你啥都不干,還比部落其他人活得逍遙自在,
哼哼,這叫有所得必有所失,好事不能讓你一個人全占了——
是的,老巫師也真是活該,若不是他孫子還小,也一定會去諾和城上學,自己再送三匹飛馬,上學的名額也不一定落到杜蘿頭上,這個老東西越來越賊了。
好吧,既然做頭人這么好,那就給萬果找出點事來,讓這個老東西一起吃瓜落,哼哼,不要怪我咯,我也想為光神服務——
再一次下了決心,普魯哈心里又掀起一陣快意,驀然抬頭,他看到兩匹飛馬飛了過來,正向山坡主洞前飄然落下。
“有人來了。”普魯哈喊了一聲,趕緊站起來。
“是鄉主和他的隨從。”老巫師爬起來,撇下普魯哈就跑。
飛馬穩穩地落下時,老巫師和普魯哈也連滾帶爬地跑到了主洞門前。
“趕緊地,去把萬果大人找來,不,還是我親自去請吧,皇上有旨意,要請萬果大人回業莫城當大官嘍。”鄉主跳下了飛馬。
“什么?”兩人同時呆住了好么,監視了七八天,竟然在監視一個即將上任的大官,這他么呀太滑稽了!
緊接著,老巫師驚嚇的一陣陣暈眩,他讓萬果家交的賦稅最重,萬果到了皇城,成了皇上身邊的大臣,他一句話就能讓鄉主把他的頭給擰下來,扔進塞翁河喂鐵殼王八。
普魯哈也覺得自己的心都快送嗓子蹦出來了,剛才還想著找點萬果的罪過,好家伙,幸虧自己沒付諸行動啊,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得必須馬上立即請求萬果的諒解,不然就憑監視萬果家,也是一個不小的罪過啊,兩人趕緊跟上鄉主,往山洞里走。
忽然,身后傳來人們一片驚呼,眾人回頭,發現附近的人們都抬頭看著天空。
他們抬起頭,立即吃了一驚。
天上又飛來一群飛馬,但這些飛馬不是一般的飛馬。
飛馬的脖子兩側系著金色的旗幟,披著紅色的盔甲,更顯尊貴。
騎飛馬的士兵戴著雪亮的頭盔,手里還拿著雪亮的飛矛,肩上背著雪亮的飛箭,最后面兩名士兵舉著紅黃相間的旗幟。
他們的裝束一眼就能看出是業莫城的衛隊。
自從一萬業莫年前,居住在業莫城的皇上平息了貝蘭山雪人部落的叛亂后,業莫星球再沒發生過戰爭,所以這些飛馬的盔甲更多是一種裝飾,業莫兵手中兵器也只是代表武裝力量的威嚴,說明他們不是老百姓而是兵。
這些兵從沒打過仗,當然他們也沒仗可打。但人們看到他們還是會悠然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敬畏感,因為他們的兵器可以殺死盜賊和企圖作亂的人。
尤其是業莫城的衛隊,更象征著一種至高無上的威嚴。
就連那些草原上孤傲的飛馬看到披掛整齊的官馬,也都自覺地低下了頭。
“啊哦,看來我們敬愛的萬果真要回業莫城當大官了,我得趕緊去稟報一聲。”普魯哈說著,拔腿就要跑。
“我怎么感到了他們帶著殺氣?”老巫師連連吸著尖尖的鼻子。
其實鄉主也感到了異樣,但還是訓斥了老巫師一句:“胡說,哪來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