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爭執的人其實很少，只是大廳里大多數多人都有一種受騙的感覺，看到有人踢柜臺，于是紛紛起哄。于是，造成了一種很混亂的錯覺。以至于僅和他們只有一墻之隔的張帆和她的手下都聽到了。

張帆的貴賓間有一窗子，在柜臺后面，拉開后就能看到大廳。聽到外面的吵嚷，張帆拉開窗子，但只看了一眼，旋即關上了。并不準別人再打開。

張帆拉開窗子的時候，看到了幾雙眼睛。那是幾個最早入市的老股民，大概是退休工人吧，平常他們沒有事，總是早早就來的營業廳，在他們熟悉的位子上坐下，說說話。中午他們也不走，附近快餐店要來盒飯，就在大廳里吃。張貼有時候出去為了少走幾步，就不走后門的停車場，而是直接從大廳穿過。

時間久了，那幾個老股民們知道張帆的身份，看到張帆出進，會沖她笑笑，點點頭。張帆也朝他們笑笑，點頭。少有的幾次，他們中的人叫住張帆，問張帆天安能不能買。

張帆就用趙青成的話說，“我們趙總不是說過嗎，天安什么時候都能買。”但有時候，張帆也會什么話也不說，只是笑笑就走了。

這幾個老股民很快就發現，但凡張帆引用趙總的話時，你買一般不會錯。但張帆什么也不說的時候，很少會有行情，甚至還下跌。這樣一來，他們和張帆似乎就達成了一種默契，對張帆的笑臉里就有幾分討好和迎奉。

這讓張帆非常不安，他們都是自己的父輩甚至有的是自己的爺爺輩。

張帆剛才拉開窗子，一眼所見，也正是他們也往張貼的窗口看，眼里滿是失望，和一種被拋棄的無奈，但并沒有絲毫的責備。這讓張帆更加羞愧。

張帆走進一側的休息室，拿出手機打出一個電話。對方很快接通，手機里傳來興奮地聲音。

“恭喜了，張主任，您真是大手筆啊。”

“談何大手筆，我不過是跟著撿點漏。”

“你這漏撿得夠水平啊。”

“明天中秋了，為什么不讓人安心過個節呢？”張帆問。對方一時不明白張帆的意思，反問了一句，你說什么。張帆接著說：“大廳里差點出事了。”

“你為這個啊。”對方笑了起來，略為遲疑后，又才說道：“我不是猜測有利好嗎，還可能提前出。”

張帆沒話，對方說，我掛了啊，這邊有事呢。

張帆沒說什么，先自掛了。這么幾句話，張帆當然什么都明白。什么猜測？對方的來頭她又不是不知道。合謀這樣的事，這幾句話就足夠了。可按剛才的話說，根本談不上合謀，頂多是個所見略同。并不像大家所猜想的，開個會啊，碰個頭啊，密謀一番啊。沒人那么傻，也根本不會那么做。

明天是中秋，調了周末，一共三天假。一到放假，張帆就有些煩。她不喜歡過節，尤其幾天假的節。心一煩，在房間里就呆不下去。跟同事說了聲，我先走會，你們做了備份也走。過節呢。

出了后門到停車場，才想起車被趙強開走了。來到大街上，揚手打了個車。一輛臟兮兮的出租車停了下來，張貼皺了皺眉，又改了主意，不如去坐公車呢。司機很不高興，說了一句“有病，嫌臟自己屁股冒煙啊。”一溜煙走了。

張帆上公車時候，突然腿間一熱一濕，暗自叫了聲不好，臉一下子紅一陣又白。幸好是下午，不是高峰期，車上正好還有一個空位。夾著腿走了幾步，在那個空位坐下。

剛坐下，又暗自叫了不好，過會我怎么起來啊。

張帆坐下后，把頭轉向車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多少有點難為情的表情。平常自己開著車，很少去注意車外的廣告。不知道是坐公車感覺不一樣，還是自己那個來了因而有心，接連幾個廣告牌撲面而來，都是一樣的內容：

愛爾衛生巾好事不多磨

張帆情不自禁就笑了，誰想出來的廣告語啊，如果這人是個女人，那可是說出女人的知心話了。可如果是個男人，一定是個“壞“透了的男人。

可張帆沒能笑多久，感覺又流了些出來。這可糟透了，椅子上肯定也會留下痕跡。這可怎么辦？張貼開始扭捏不安。車到了一個站。正猶豫要不要下車。“哧”的一聲，車門關上了。

車上的人也多了起來，張帆身邊已經站滿了人，其中一個是位老阿姨，就站在張帆一側。張帆就更狼狽了，自己這樣，又不能給她讓座。正后悔剛才人少的時候沒有下車，更后悔自己明明那個了還上了公交車。

正想著，感覺有人碰了碰她的肩頭，她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正是那位老阿姨。

“你是……你不舒服？”老阿姨問道，慈眉善目的樣子。

“我，不是不舒服……我是……我……”張帆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么說。

老阿姨看著張帆，忽然明白了，她張了張嘴，扭頭看了看前后，突然大聲嚷嚷著，又招呼了兩個人過來，年紀都和她差不多。一老頭聽到她嚷嚷，也往她這邊擠。但是，卻被她罵了回去。

“沒你的事沒你的事。我們老姐妹說話呢。”

三個老阿姨一擠過來，就把張帆團團圍住了。先前的那位老阿姨朝張帆努了努嘴。

“這孩子不自在著呢，護著她點。”又問張帆，“你到哪里下車。”

幾年來第一次坐公車，就遇到這么狼狽的事，竟然又遇上這么好的人。張帆感激地看了老阿姨一眼，“我也不知道，我都沒帶……那個，我得現去買。”

“沒事，你到近日商場下車，車站就在商場門口，一進門左邊就是。旁邊就是……一號。”

“嗯，嗯。”張帆連連點頭。“可是，待會……我……椅子上可能也……”

老阿姨想了想，從自己包里扯出一個坐墊。暗示張帆，等張帆人一起來，她就用那個蓋上。

“可是……您的墊子就……”

“沒事，回去一把水的事。”

“您怎么出門還帶個墊子？”張帆覺得奇怪。

“我們都帶。”另一個被招呼過來的阿姨接了張帆的話，“我們和你一樣，每天坐班。上午兩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

“噢。”一說坐班時間，張帆就知道了，這是幾個老股民。這時再一看那位老阿姨，就覺得有些面熟。

“你們在哪個營業部。”

“我們認得你，張主任。我們和你只隔一道墻。”

這么一說，張帆也認出這幾個人中的兩位，一位是最先和她說話的老阿姨，再一位是那個想擠過來又被罵回去的老頭。

張帆臉一下紅了起來，想起就在十幾分鐘前大屏幕上那驚心動魄飛流直下和火箭發射，覺得怪對不起他們的。張嘴剛想說什么，先前那位老阿姨指了指窗外，告訴她下車。

張帆剛剛起身，那位老阿姨就把手里的座墊扔在張帆屁股下了。張帆急忙下了車，剛回頭，車門就關上了。

看著駛去的公車，張帆揮了揮手，這才轉身進了近日商場。正如老阿姨說的，進門左邊就是。營業員一看張帆慌慌張張的表情和走路的樣子，迎上來問張帆要什么牌子的。

張帆平常用的是“護舒寶”，讓營業員拿了一包，拉開包正準備掏錢，營業員說，你先去吧。出來再給錢。張帆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想，怎么今天都遇上好人了。再想，其實是自己平常沒在意，就像那幾位老股民，看見自己的時候都點頭笑笑，總以為別人是有求于自己。其實也不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