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菜已經上來,封子修舉起杯,說:
“今天能請來各位光臨,是大家給我面子啦,我敬大家一杯,大家隨意啦,我就干了啦。”果然一口喝干了。
接著,第二杯要敬趙青成,趙青成示意先敬寧老頭,老頭兒卻說:
“我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杯酒輪不到我。”
封子修倒也很會說話,“我是酒敬長者嘛,我是順著年紀敬的啦。寧市長不喝這杯酒,大家也不敢喝的啦。”
老頭無奈,端起酒來,說:“好,我就喝了這杯酒。不過我有句話說,既然酒敬長者,那么你們都不準再叫我市長。”
大家答應著,寧老頭一口倒先干了,封子修也干了。
趙縣長說:“寧市長寶刀不老嘛。”
寧老頭不高興了,“我有話在先,不要再叫寧市長。”
趙縣長把酒喝了,向寧老頭兒亮了亮酒杯,“叫習慣了,一下也改不過來。”
寧老頭兒說:“你們叫著是個習慣,說實話,我聽著也習慣,聽了十來年了。但有人聽了不好,聽了不舒服。你們到市里辦事也為難,不這樣叫呢,好像覺得不尊敬我,可是當著在職的正副市長們叫呢,又怕人家不高興。何必為難,就叫我寧老頭,老寧頭,都行。”
封子修第三杯酒敬趙青成,趙青成問趙縣長是哪一年的。趙縣長說四九年。趙青成說,我四七。看看另外幾位年紀都小得多,也不再客氣,端起酒杯。
封子修說:“初次見面,趙總經理以后多多關照啦,我干了,趙總經理您隨意的啦。”說著,一仰脖子,干了。
然后封子修挨個敬酒,卻都是不論老少,不分男女,都是他一口干了,別人隨意,一點也不做假。第二輪,封子修首敬趙青成,還是請趙青成隨意,他干了。
趙青成說慢。封子修把酒停在空中,聽趙青成說。
趙青成說:“封總經理喝酒,看著就讓人痛快,我陪封總喝三杯。”
封子修高興得哇哇叫,“好哇好哇,酒逢知己哇。”一邊叫小姐又多拿了幾個酒杯來,他和趙青成面前各擺了三只,一一倒滿。
封子修說:“第一杯,還是我敬趙總。”倆人喝了。
趙青成說:“第二杯,該是我敬封總了。我借花獻佛,祝封總事業發達,財運亨通。”又喝了。
第三杯酒倆人都只說了聲喝,就抬起來喝了。亮亮杯底,互相看看,都有點惺惺惜惺惺的意思。
吃著菜,大家說了些閑話,封子修端起酒來勸酒,寧老頭和趙縣長都不怎么喝,桌面上就有些冷清。趙縣長就提議每人講一個笑話,講不出來的罰酒一杯,講了不笑的也罰酒一杯。大家說好,因為是趙縣長提議,就請趙縣長先講。桌面上有女士,又規定不準帶“顏色”。趙縣長也不客氣,就講了一個“站票的故事”。
說的是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有兩親家到市里賣干菜,到了縣城,去市里的長途車票賣完了,就買了兩張站票,兩個人一直站到市里,站得腰酸背痛。正好天已經晚了,兩個人就找了旅店住下來。睡到半夜,其中一個人叫道,親家,走吧,回家去吧。
另一人說,半夜三更的,回哪樣回。又過了一會,叫走的那個人又叫,走吧,親家,我是累不得了。親家不耐煩了,說,你是整哪樣,累么就好好的睡,還叫些哪樣。那個叫走的人就說,今天坐車,買著站票,就站了一天,住旅店還是只賣站票給我們,城里人太欺人了,這個生意做不成,回去算了。
笑話講完,大家面面相覷,不解其意,因此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好笑。寧老頭想了一陣,想不出名堂,就問:“住旅店,買什么站票?”
趙縣長說:“旅店里掛著圓型頭帳,白天挽起來,晚上放下來那種。那個人從沒見過這種直筒筒的蚊帳,以為又買了站票,就站在蚊帳里站了半夜。”
這一解釋,大家笑得噴飯,趙青成好不容易忍住笑,說:“好個父母官呀,拿你的子民開心哪。”
趙縣長說:“我說的是剛開放那時的事。這個笑話還是真的,是我們縣珠江大酒店的老總講給我聽的,這位老總,就是當年住旅店以為買了站票的那個人。”
大家又笑了一陣。到老寧頭講,寧老頭兒就講了一個數樓的笑話。
有一個鄉下人進了城,看見都是高樓,就想數一數回去好講給村里人聽。數著樓,不注意就撞上了一個小伙子,小伙子說,干哪樣,也不看著路。
鄉下人說,我數數這個樓房有多少層。
小伙子就冒了壞水,說,憨包了,樓不是隨便就可以數的,要交錢。
鄉下人問,咋個交,小伙子說,數一層交一塊,你數了幾層。鄉下人說,數了七層。一邊說,一邊摸出七塊錢交出去。
小伙子收了錢就走。剛走不遠,鄉下人沖小伙子的背學著小伙子罵了一句,憨包了,老子都數了二十三層了。
這個笑話大家都聽過,因為是寧老頭講的,大家陪笑三聲兩聲不等。寧老頭兒的酒也免了。
幾位女士集體表示喝酒是男人的事,不關女人事。趙青成和封子修說,這樣的笑話是講不出來的,認了喝酒。
封子修把自己的酒喝了,說:“趙總經理是我今天請來的客人,我替趙總喝了。”說著,端起趙青成的酒要喝。趙青成又攔住他。
趙青成眼看著封子修一下子喝了十幾杯,一點不做假,遇到這樣的酒友,不免來了興致,剛才喝了三杯,意猶未盡。
“只可惜沒有老白干,喝酒,還是老白干痛快。我第一次喝醉酒,就是在大海,喝大海的老白干,和一個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封子修說:“趙總,您愛喝……大……大海的老白干,我……我陪你去……去大海,喝個痛快。”
趙青成拍著封子修的背,“你不行,廣東老板只會喝五糧液,大海的老白干,要大海人才能喝。”
封子修用云南話說:“我……我是個屁的……廣東老板,我是大……大海山人,今天喝得痛快,我陪趙總再……再喝三……三杯。”
封子修云南話一說,大家不免有些尷尬。
寧老頭笑著對趙縣長說:“露馬腳嘍,你們怎么收場噢。”
趙縣長久經官場,說,“這叫不打不相識,這一相識呢,原來封總和趙總也算半個老鄉。”
趙青成說:“今天就喝到這里吧。我也好長時間沒這么痛快地喝過酒了。”又對封子修說,“我們也算半個老鄉。既然是老鄉,下回我請你,你有事就到天安公司來找我,就說是我朋友,說老鄉也行,別忘了給我帶點大海干菜。”
封子修是真醉了,還喊著痛快,要和趙青成再喝三杯。
寧老頭笑道:“我就說,不要去了幾年廣東,就把家鄉話都忘了,忘又忘不干凈,有個典故叫什么……憨包學步。”
“邯鄲學步。”趙縣長說。
“我還記成憨包學步了。”
大家都笑。
寧老頭說:“你們瞧瞧,封老板現在就是路也不會走了嘛。”
因為封子修醉得厲害,下面的安排也就作罷。那幾位美女果然如遇大赫。
寧老頭叫趙縣長收拾殘局,讓趙青成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