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佳誠聽到莊婉蕓的話之后越發疑惑了：“難道…把訛來的錢還掉，不是你姑姑的意思，是你的主意？”

莊婉蕓點了點頭：“是啊。”

莊婉蕓又嘆了口氣：“說起我姑姑，一言難盡…嘖，我就跟你說說我姑姑的事情吧。”

隨著菜不斷的端上餐桌，羅佳誠一邊吃著，一邊聽莊婉蕓講。

……

且說莊大媽那天從羅佳誠那里“賺”來一千塊錢、然后又被流浪犬嚇得摔斷腿、被救護車送進醫院之后，醫生讓她的子女或老伴來一趟醫院。

而莊大媽的回答是：我老伴老早去世了，我也沒有子女，他們都死了。

醫生直呼可憐。

恰逢莊婉蕓回來。

也就莊婉蕓這個侄女跟莊大媽比較親，去姑姑家探望莊大媽，結果發現人不在，打電話一問之下才知道莊大媽摔斷了腿，住院了。

莊婉蕓和父母急匆匆的趕到莊大媽病房，進門之后發現除了護士和其他病友，莊大媽床邊再無他人。

“姑姑，表弟表妹他們呢？”莊婉蕓臉上多了幾分怒意，“他們也太不像話了，你都住院了，他們也不來照顧？”

莊大媽沉默，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過了許久莊大媽緩緩開口道：“他們是什么貨色，你又不是不知道…”

莊大媽口中的“他們”、“貨色”，指的就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女。

莊婉蕓聞言，也跟著沉默了。

莊大媽叫莊海娟，和她老伴育了兩個女兒，夫妻倆一直想要一個兒子，最后得嘗所愿——小兒出生了。

夫妻倆把所有的愛、所有好東西給了小兒子，這其中包括了原本屬于兩個女兒的東西——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

小兒子要結婚，莊海娟和老伴更是傾盡了所有。

夫妻倆連自己老房子都賣了，湊足錢給小兒子買了一套嶄新的大房子，老兩口則住回了自建房。

這自建房是莊海娟和老伴結婚時蓋的，已經過了幾十年，破敗不堪，碰上大雨天，只要連續下個三四天，墻壁就會滲水。

老兩口沒有舍得花錢翻修老房子，打算咬咬牙住著。

待小兒子結婚后，老兩口美滋滋的想著住進兒子家養老，畢竟買的時候可是挑選了160平方的房子，讓老兩口住進去還是沒問題的。

結果出乎莊海娟意料的是，她和老伴吃了閉門羹。

如果兒媳婦將老兩口拒之門外，莊海娟也好理解。

偏偏不讓老兩口進門的是他們的小兒子。

莊海娟永遠都不會忘記小兒子用嫉妒嫌棄的語氣對她和老伴說道：“你們也不看看你們的邋遢樣，一進門就弄臟我的家，還想住？想都別想！”

老兩口這才發現：小兒子是個白眼狼。

明明給了他最好的，他卻不知恩圖報。

于是老兩口去向大女兒求助。

痛斥小兒子的同時，希望大女兒能出錢幫他們翻修下老房子或讓他們住大女兒家。

“滾。”大女兒給了老兩口一個簡簡單單的字，就關上了門。

莊海娟和老伴帶著最后的希望，敲開了二女兒的門。

二女兒沒讓老兩口進去，就那么站在門口很有耐心的聽完老兩口的話，然后陰陽怪氣的說道：“我就奇了怪了，我和姐姐從小到大都不被當人看，你們有什么好吃的、穿的都給了那小崽子，你們憑什么要我幫你么？”

“你們不給我和姐姐關愛也就算了，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情還拿我們姐妹倆出氣，呵呵。”

“就連我和我姐姐各自成家，對于你們來說也不過是把兩件貨物賣出去，換取錢財給那小崽子買房。”

“幸虧我婆家待我不薄，我老公雖然沒什么出息，但是比你們和那個小崽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二女兒說著怪笑起來：“哈哈哈，報應啊！叫你們重男輕女！這下好了吧，那小崽子不讓你們進門！”

“至于我家的門——你們也別想了，慢走不送！”二女兒說完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莊海娟和老伴啞口無言，嘴角滿是苦澀。

老兩口回到老房子里后，老伴長嘆一聲：“作孽啊。”

之后他便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兒女們只是簡單的來處理了父親的喪事，然后盯上了莊海娟的老房子——還沒等她死，大家就已經開始爭奪老房子的歸屬權了。

原本生無可戀的莊海娟反而被激起了強烈的求生欲望：親生子女巴不得我死，我偏要好好的活給你們看！

一開始子女們拒絕給莊海娟贍養費，后來打了一場官司，莊海娟贏了。

代價就是莊海娟徹底和子女鬧翻，關系降至冰點。

連街坊領居提起莊海娟一家，都會搖頭說一句“作孽啊”。

莊海娟上面還有個親哥哥，也就是莊婉蕓的爸爸莊海山。

當年莊海娟的小兒子出生時，老兩口還嘲笑過莊海山：你們家就只有一個獨生女，連兒子都沒有，香火斷了！

當莊海娟老伴過世、陷入窘境的時候，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也就只有莊海山一家。

莊海娟也在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這個侄女，比她的親生女兒還親。

她頓時羨慕起莊海山一家來，她哥哥的這一家子，才更像一個家。

……

這些都是莊海娟親口告訴莊婉蕓的，一字不差。

此次莊海娟住院，來看望她的也就只有莊海山一家——若是莊海娟叫子女來看望她，搞不好自取其辱。

也就是那個時候，莊海山一家才知道莊海娟最近竟然干起了“假摔、訛錢”的事情。

莊海山將妹妹批了一通。

莊婉蕓將姑姑幾次訛來的錢，全都還了回去——當然，這些錢都是她自己出的。

羅佳誠聽莊婉蕓講完了故事，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要是我爸或我媽干這種事情，我也會去還錢。”

“錢…本身不是什么問題，都是小數目…”莊婉蕓點點頭，深以為然，“只是訛錢的這種行為太缺德了，尤其是利用了他人的善良，會早報應的！”

莊婉蕓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我姑姑和我表妹表弟鬧翻，何嘗又不是報應，她卻始終沒有醒悟過來…”

“阿誠，我姑姑訛你錢的時候，是不是說了自己摔斷右腿。”莊婉蕓問道。

羅佳誠感覺自己的心，被莊婉蕓的“阿誠”兩個字撓了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惡不積不足以滅身…說的就是我姑姑這樣啊，那天她真的摔斷了右腿，應驗了…”莊婉蕓沒有注意到羅佳誠的異常，“這次摔斷腿，下次、下下次…或者某次可能…”

莊婉蕓沒有繼續說下去，羅佳誠卻明白：某個下次，可能就是喪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