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來廣場上的弟子都站起了身，恭敬地注視著李瑀身后的老天師一行幾人。

李瑀也是回頭看去，除了走在最前頭的張騰外，身后還跟著一個模樣有些蕭索的中年人，看起來病怏怏的，渾沒有修道之人的風采，再之后就是一個道童裝扮的小少年了，只見他面若桃李，行步流風，就像天上的仙童一般。

李瑀看著不禁想到，昨晚那酒鬼嘴里說的不會就是他吧。

李瑀看著張騰，張騰自然也看到了李瑀，停了停步對著荀常說道：“你領他們進來吧。”

跟在張騰身后兩人也隨之停步，那個病怏怏的中年人看了看李瑀幾人，顯得有些意外，而那小少年仍是目不斜視，似乎很難有什么能引起他的興趣一樣。

進來哪里？自然是天師宮，張騰幾人已經往天師宮進了。

荀常有些驚訝，自他接手門中新入門弟子的事務以來，都是直接把弟子編入外門，至于一些天姿實在特別的，老天師也只是會在一年后入內門的時候稍微關注一下。可眼前這幾人，老天師竟同自己說了兩次，足可見其重視程度。

跟在張騰一行之后，荀常簡單向李瑀等人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也快步跟著進了天師宮。

這是一座模樣極為樸素的大殿，正對著是一副陰陽太極圖的掛畫，上首擺放著一桌兩椅，下首八張稍小的椅子分列兩旁，外頭太陽還未完全升起，大殿里還有些陰暗。這般陳列，就是比之揚州城里香火好些的寺廟都有所不如，執道教牛耳的正一門大殿竟如此寒酸，倒是讓李瑀有幾分驚訝。

李瑀左右環顧，此時兩列座椅除了最末一張與最首一張空著，其余都是坐滿了人，一見老天師進來，都站起身來執弟子禮，就連昨日晚上見到的那個酒鬼，也是赫然在列。

由醴見到李瑀目光掃過，笑著看了過來，不知何意。

而李瑀身前的荀常見到由醴竟然在此，眼里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消散。

待到張騰落座上首，其余幾人也都各自坐下，開始打量起大殿里的這幾張新面孔。

“給諸位介紹一下，這幾個是我從山下帶回來小朋友。”張騰看了看兩邊，又看了看李瑀幾人問道：“你等可愿留在我正一門學道？”

陳良烈、陳良志二人自是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頭應了下來，唯有李瑀還在摸著下巴在考慮什么。

“老道長，我幾時能走啊？”

李瑀無精打采，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小了。

可殿內在座諸人顯然都聽得清楚，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李瑀。

“這孩子年紀這么小，應當還不懂事吧。”

“這娃娃是當我正一門是想來就來想走便走的地方么？”

幾人雖然沒有出聲，可看向李瑀的目光無一不在說著類似的話。

唯有老天師笑了笑：“不是和你說好了么，等你身子養好了，自然便可離開，這樣我對你父親也算有個交代。”

眾人一聽，眼前這孩童竟還有這一層關系，有的倒是對李瑀稍有側目，有的卻更為鄙夷。

一旁由醴卻站了出來，指著李瑀看向張騰說道：“師尊，弟子之前都未有收過徒弟，今日一見此子便覺得有緣，愿做此子的蒙師。”

由醴一說話，旁邊也有道人站了出來笑道：“師兄你成日醉酒，莫非是想在夢里授徒嗎？”

一時間大殿里竟都是嘲笑聲。

看來這人在門中關系很不好啊，李瑀如是想到。

張騰也是笑了出來，卻不同兩邊幾人，只聽他道：“我說你今日怎么有空來這兒了呢，原來是動了這么個念頭。只是小瑀他與常人有異，你若是想教他，還是先問問他自己吧。”

由醴昨晚一見李瑀資質不凡，便動了收徒的心思，今日難得來到天師宮，也正是為了這么個事，遂看向李瑀問道：“可愿讓為師教你道法？”

李瑀心里老大覺得這人不靠譜，笑呵呵道：“若是喝酒，我倒是愿意和你學一學，可道法嘛，我還是跟著老天師學吧。”

大殿里又是一陣竊竊的笑聲。

由醴臉上一紅，復又道：“有師尊教導自然是好，可他老人家總領門中大小事務，哪會有什么時間教你。你若師從于我，詩詞歌賦，算弈經緯，我都可傳授于你。”

李瑀不想這酒鬼竟還是個小全才，又見他熱情滿滿，只好說道：“我此來山上，只為調養身體，若是另有閑情，再向道長討教不遲。”

由醴本已是放下身段來收李瑀為徒，眼下情形，自是不愿多說，直從懷里掏出了個酒壺，轉身往殿外走去。

李瑀好生尷尬，這就像上一世自己表白被拒絕后借酒澆愁的場景一樣。李瑀雖是尷尬，陳良烈、陳良志就像顯得有些多余了一樣，一旁陳良烈總是瞥過殿中諸人，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

張騰卻是看到了二人的局促，擺了擺手。

大殿里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都看向老天師。

“良烈、良志，你二人與小瑀不同，來山上是為學道而來，還是先到外門歷練，若是明年過了較試，再到內門吧。”

陳良烈聽了滿是歡喜，忙拉著弟弟陳良志一同跪了下來，一邊道：“謝掌門師尊，弟子當虛心刻苦，不負掌門期望。”

張騰又擺了擺手，荀常立刻會意，領著兩兄弟往殿外去了。

頓時大殿中央空蕩蕩的就剩李瑀一人杵在那兒了，沒了陳良烈陳良志兄弟在一旁，只覺得所有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這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于是干脆叉腿坐了下來。

兩旁又傳出陣陣議論之聲，張騰卻毫不在意，看向李瑀繼續道：“且不論你身世如何，日后如何，今日你既到我正一門中，便算我半個正一門人了。先不論道法武功，你且跟著我養氣修心，待日后你身體好全了，若是還想留在門中，再傳你不遲。”

李瑀有些頭大，雖然自己這毛病確實要緊，但眼看著有武功不能學，那是得有多難熬啊。不過心思活絡下，只想著日后機會多得是，就隨口應了聲。

“既然在龍虎山方外之地，就暫且放下俗世過往，我觀你非常人，就給你取個道名叫李非常如何？”

“李非常？這名字還不錯。”

哪里不錯？也就是比較符合我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