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男子銳利的眼神審視著她。

“在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可以為你破案提供幫助！”慕雅胸有定見。

捕頭思慮了下，開口道：“這邊來！”

二人走到一條死胡同的盡頭。男子命人守在胡同口，問出他想要問的問題：“你知道什么？”

“我的確知道一些至關(guān)重要的線索，但不能白白地告訴你。我需要交換……”慕雅提出條件。

“你想知道什么？”男子改了口。

“我想要知道譚意歌殺人的動機是什么？”慕雅目光灼灼。

他也認(rèn)為長樂坊花魁是殺人兇手……楊捕頭神情頗為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語氣遲緩：“我查到，她以前一直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兩年前，與郢都阮太尉家的公子產(chǎn)生了一段露水情緣。后來，阮公子回了郢都，再無音訊。她也是從那之后，才開始掛牌接客的。或許是因為受了情傷的緣故，由愛生恨，蓄意報復(fù)……可是……”

“可是，你怎么也查不到她殺人后留下的蛛絲馬跡對么？”慕雅了然于心。

“是，你知道原因？”男子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

慕雅頷首，啟唇道：“查不到就對了……因為，她從來就沒有在犯罪現(xiàn)場出現(xiàn)過……”

沒有出現(xiàn)在犯罪現(xiàn)場……遠(yuǎn)程殺人……“你的意思是，她是靠下毒或巫蠱之術(shù)……不對不對……尸體上根本就沒有下毒或中蠱過的跡象……”捕頭迷惑不解。

“都不是，她是……借鬼殺人的……”慕雅實話實說。

“不！這絕不可能！”男子聞言，立馬脫口而出，全盤否定。

他反應(yīng)為何如此激烈……慕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秋眸深重。“你……不信這世間有鬼？”

捕頭斬釘截鐵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鬼神之說都是荒謬之論、無稽之談，我怎么可能會相信？”

沒想到這人還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思想超前啊……慕雅淺笑，發(fā)出邀約?！靶鐣r，長樂坊門口，不見不散！”

男子寒著張臉，冷言冷語。“你要做什么？”

“當(dāng)然是做能讓你眼見為實的事！”

捕頭不答，起步離開。

慕雅的視線循著他的背影而去，幽然道：“你最好還是來，如果你想破案的話……”

男子恍若未聞。

人吶……還真是有趣……慕雅并不覺得開心，可唇角，卻微不可見地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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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戌時，慕雅在李少爺床邊貼了符咒后，就動身前往長樂坊。

盎然夜色中，遠(yuǎn)遠(yuǎn)可見有一道黑影正佇立于長樂坊門口。

他果然應(yīng)約前來……慕雅無聲微笑?！澳銇砹恕?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你早知我會來……為什么……”男子轉(zhuǎn)身，迎上她的視線。

“別想太多，僅僅是直覺而已……直覺告訴我，這件事，你比我要迫切……”慕雅目光坦坦蕩蕩。

捕頭緘默不語，未置一詞。

月上中天，目標(biāo)人物尚未出現(xiàn)。

二人索性坐在長樂坊屋頂?shù)娘w檐上，面朝著一輪偌大明月，談空說有起來。

“正所謂，人之立志，顧不如蜀鄙之僧哉。楊捕頭，你的志向是什么？”慕雅見他一副官事官辦、秉公持正，也不像是會主動找話題的樣子，暖場道。

“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吾愿以一人之力，明察秋毫，平步青云；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男子望著那輪當(dāng)空皓月，氣充志定。

“楊捕頭志存高遠(yuǎn)、忠于職守，他日定能得償所愿！”慕雅給予祝愿。

“承你吉言！”捕頭側(cè)身抱拳。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慕雅突然沒由來地問了一句?！澳阏f，此案過后，我們能成為朋友么？”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待到此案終了，我會告訴你答案……”男子眸光明滅不定。

不知不覺中，子時將至。

烏云蔽月，黑夜陰沉沉、森森然。像饕餮一樣張著黑洞洞的大口，吞沒了光明。

天上的星斗似乎怕冷，又像是怕風(fēng)，全都沒入了黑漆漆的天幕。

地面上的樹木與建筑的黑影動也不動、難以分辨，似鬼魅擺著舞爪張牙的架勢。

野狗遠(yuǎn)遠(yuǎn)地、憂郁而悲哀地嘶吠著。其間還夾雜著一陣令人心悸的，不知源來的哭聲。

長樂坊的后門，不知在何時被悄然打開。隨即，飄出了一抹提著昏黃燈籠的人影。

“來了……”慕雅用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音量低語。拽著他的衣袖，悄悄地跟在后面。

他們跟隨那道人影，七拐八彎，走街串巷。最終，抵達(dá)城西的一片彼岸花海。

花開彼岸本無岸，

魂落忘川猶在川。

醉里不知煙波浩，

夢中依稀燈火寒。

花葉千年不相見，

緣盡緣生舞翩遷。

花不解語花頷首，

佛渡我心佛空嘆。

這片彼岸花海在白日里看來，自是紅到熾烈，美到心醉。然而，在幽暗慘淡的夜間，這些花朵卻猶如一只只從萬墓之地里伸出的凄厲鬼爪。等候著過路人經(jīng)過，穿刺他們的胸膛，托舉滾燙的心臟。

那抹人影穿花拂莖，昏黃的燈光將她周身一小片區(qū)域照得亮亮堂堂。此外，是沒有邊際、沒有界限、沒有窮盡的黑暗。好似洶涌澎湃、危機四伏的大海中懸著風(fēng)燈、漂泊不定、難以靠岸的一葉漁舟。

花海中心有五座墳包，小小的，不像是人類的。

她來到墳頭，將照明的燈籠放在一邊。從竹籃里取出一碗香粥，湯匙一只。用湯匙敲響了粥碗說：“貓兒們，快來吃粥……”

語畢，三只繃著一層枯黃的干皮、骨頭像柵欄木刺一樣，從腹部戳出的骷髏貓一窩蜂地從墳?zāi)估镢@了出來，貪婪地舔舐著碗里的吃食。

供奉完后，她嘴里念念有詞，照常詛咒著。只不過，這次她又多加了一個人。

慕雅……

這些鬼物反應(yīng)敏銳，慕雅怕被它們發(fā)現(xiàn)。因此，只是和楊捕頭站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觀望著。

看到這里，他們還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原來，譚意歌是利用將上了年紀(jì)的老貓殺死，蓄養(yǎng)貓鬼，操縱它們的這種方法，將那些恩客殺人滅口的。

時機已到，慕雅和楊捕頭走近。

鬼物們感應(yīng)到了有除譚意歌以外的人接近，立刻停止進(jìn)食。弓起身子，朝著二人的方向低吼著。

女子誦念的動作一頓，站起身，背影比黃花瘦。

“你們終于來了……這紅塵……讓我好寂寞……”她語氣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