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臉頰上泛著工作紅暈，煙姬注意到了，就漫不經心的想，啊，這是在憤怒嗎？有點兒無趣啊……

“這樣的話，妾身就只能在這里等著了呢。”

少女帶著點兒羞澀自意味的朝煙姬笑了一下：“真是打擾了，請問妾身今日能不能在貴寶地借住一晚？”

——她猜錯了。

……

好奇心是一個非常令人一言難盡的玩意兒。

總是有許多感情是從最初的好奇開始迸發出來的。

不管是對人類，還是妖怪來說都一樣。

煙姬對這個少女有了好奇心，后來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毫無意外。

……

少女在山中住了下來，她一直等待著那個和自己約定好了的男人的到來。

只是很可惜，她要等的人一直沒有來。

……

這并不是一個多么新穎的故事，不過是司空見慣的，富商家天真無邪的小姐和普通人家心思不正的青年的戀愛。

——一個刻意勾引，一個一廂情愿。

少女等了半個月的時間，什么也沒有等到。

煙姬覺得這個人類當真是非常有趣。

她并不像煙姬所認知里的大部分女性那樣，總是在這種時刻選擇自欺欺人，少女在意識到自己是被欺騙了之后，直接對煙姬提出了告別的請求。

煙姬同意了她離開這座山，不過待嫁是她死后要將靈魂獻給自己。

——在這半個月的相處之中，煙姬越發覺得少女靈魂深處的顏色耀眼非常。

不同于妖怪，也不同于一般人類的，那樣耀眼、又溫柔的顏色。

——讓她非常心動。

少女認真的思考了之后，接受了煙姬的要求。

在她看來，且不論煙姬是妖怪而她自己是人類，只說就算人類之間，也沒有一個人要無償的滿足另外一個人的要求這一說。

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就算是靈魂，也是可以用來交換的籌碼。

少女將名字獻給了煙姬。

花子是少女的名字——在那個時代，平民出生的女孩子大概有一半名字里都要帶一個“花”字的，雖然少女花子容貌一點兒也不大眾，不過顯然她的父親起名水平十分大眾。

花子是一個在當時稱得上特立獨行的女性。

她十分冷靜的離開了云霧山回到了家里。當時家里找了她那么長時間之后沒有找到就已經放棄了，在她突然回來之后也沒有表現得特別驚喜，甚至于有些驚恐怨恨。

——家里有一位遠親的表妹父母雙亡，聽聞花子家里正在找女兒便毛遂自薦過來認了親。

那姑娘長相并不如花子一般明艷，卻也能夠算得上秀雅了。恰好花子家里需要一位美貌少女，雙方一拍即合。

她自愿代替花子嫁入了城主府中二公子，換取花子家里更進一步。

花子回來的時候，聽聞那位二公子也是很好的人，雖然是這個年代貴公子們如出一轍的喜好美色，卻對美人一向非常溫柔，和新娶的妻子新婚燕爾生活的還算幸福。

花子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就算她是因為想要追求自己的愛情而離開了家，卻也沒有想過要因而而讓中無辜的姑娘陷入不幸。

在家里生活了幾天，花子的父親大多數時間視她如無物，剩下的時間里表現的是對于她能夠從那座妖怪山上完整下來的嫌惡。

花子的母親覺得她忤逆了父親并離開家和妖怪待了那么長的時間，并不是一個好女人——甚至于她私心里懷疑花子現在還是不是仍舊是個人類。

畢竟花子失蹤了半個月，看起來卻并沒有受多少苦，但要讓她說自己這么長時間是怎么活下來的，卻也說不上來。

那可是……云霧山啊。

此前也不是沒有人誤入過那個山頭，只是無一例外進去的人從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的。

——除了花子。

除了花子。

花子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家里人對待自己那種厭惡中夾雜著恐懼的態度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母親主動提到云霧山并直接表示他應該死在云霧山這樣的話時，花子愣在了原地。

許久，她笑了笑，并沒有反駁母親稱得上是刻薄的辱罵，她只是默默的退出房間，然后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趁機打聽了一下和自己約定了一起離開的那位侑君的事情。

然后花子就知道了，她的侑君從始至終看上的就是她家中的財物，在得知花子想要離開的想法時心里就有了不耐煩，甚至在和花子約定好要離開的那天主動向花子家里揭發了花子要離開的事實。

家里當天確實派人出來找了，只不過那時候花子陰差陽錯進了云霧山被煙姬扣在了山上。

而得知花子失蹤在云霧山的范圍內的時候，她家里就已經當機立斷的放棄了花子。

——在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花子有些小小的難過。

倒不是難過于家里的態度，只是覺得之前相信了侑君花言巧語愛情的自己仿佛就像是個傻瓜。

反而對于家里，她其實是很感激的。感激事到如今，家里只是冷眼旁觀，卻并沒有要燒死自己。

花子從小就知道自己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工具，并且由于這容貌，大概可以算是個很有價值的工具。

這是母親給她灌輸的觀念，她如今想著也沒有哪里覺得不對。

她因為這樣的價值享受到了比起旁人更加優渥的生活，然后自然的履行身為一個工具該有的職業。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花子躲在樹的陰影里聽到別人議論著自己，議論著侑君，議論著城主府，心中驀然就生出了一種復雜的情緒。

——如果當時她沒有進入云霧山的話，也許如今大概也能有讓家里失蹤一下的殘存的些許價值，也不必再村子里人人喊打。

只可惜在云霧山走了一遭，她已然成為了不詳的存在，所謂的工具也就宛如被蒙上了一層銹跡。一個不能被使用的工具大約是沒有必要再關注了，而一個不詳的人是不允許存在的。

花子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一刻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極隱秘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