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沈云飛平靜的回道:“解毒與否自然是聽林大爺的,小侄無權置喙。不過眼下,這兩位公子是我鎮遠鏢局的朋友,無故被人所傷,我鎮遠鏢局當然要不惜一切代價替他討回公道。小侄此來,是特意告知林大爺,若咱們雙方因此事起了沖突,可就與行鏢之事無關了。”
不錯,若因此引發惡戰,那林語堂顯然是站不住腳的。那他們苦心安排的這一切,豈不是百忙一場嗎?
林震洪聽了這話,氣的抖動了一下胡子。他本想借著解毒的機會好好將鎮遠鏢局羞辱一番,誰知幾句話下來,非但沒有討到便宜,反而氣勢更弱了。
不過他很快就從氣憤中平靜下來,臉上還掛出一絲揶揄的笑意:“好,沈世侄果然雄辯。老夫今日就讓你一遭。”說著,他從腰間摸出一只藥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
“沈世侄,解藥就在此處,老夫現在就將它贈與你,不過嘛,”他頓了頓,繼而朗聲笑道:“至于你敢不敢給她服用,就看你的膽量了。啊?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將藥丸拋過來,沈云飛忙抬手接住。
敢不敢給她服用,就看你的膽量了。這話是什么意思呢?沈云飛打量著手中的解藥,也在心中掂量著這句話的分量。
“大師兄,恐防有詐。”江平湊上來小聲說。
雷旭和白千千也都不安的轉過頭來,不知該如何決斷。
沈云飛沉默著。論理,鎮遠鏢局已經將鏢物起運,林語堂沒道理多生事端,平白無故的增添兩個生死仇敵,那不是節外生枝嗎?林震洪此舉,大約只是想諷刺他做事畏首畏尾,瞧個笑話而已。可話又說回來,此事關乎她的生死安危,他又不能不謹慎應對。
“沈少俠,這藥吃不得,還是另想辦法好了。”雷旭建議。
林語堂的人聽了,笑意更甚。
沈云飛望向白千千,見她也正回望著自己,雖然手臂的疼痛讓她苦不堪言,可她卻未表現出一絲焦躁,只靜靜的等著他拿主意。她信任我,沈云飛想。那他就更加不能讓她承受風險。
這樣想著,沈云飛朗聲道:“鎮遠鏢局交朋友,向來‘義’字為先。今日你兄弟二人因我鏢局之事受到牽連,當然該由鎮遠鏢局一力承擔。也罷,今日就由我替公子以身試藥。”沈云飛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將解藥往嘴里一送。
“大師兄!”“沈少俠!”“沈公子!”眾人沒料到他會如此,全都吃了一驚。
沈云飛卻無所謂的笑笑,向林震洪拱手道:“林大爺,此事關乎朋友安危,小侄不得不謹慎些,還請多多見諒。稍后若證實此藥無礙,還請林大爺再贈一粒藥丸。”
“哈哈哈哈。”林震洪大笑起來:“沈世侄,那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實話告訴你,這解藥是千真萬確的,不過老夫已經給過你一次,就沒有再給的道理。你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貽誤了她的解毒時機,可怪不得我嘍。”
“不錯。”“與旁人什么相干?”“哈哈哈哈。”林語堂的人哄笑起來。
“林大爺,原來你剛才故意裝腔作勢的哄騙咱們,那又有什么意思?”江平忿忿不平。
林震洪捋著胡須,笑而不語。
雷旭急道:“沈少俠,現在可如何是好?”他心里頗有些埋怨沈云飛,不該這么著急的。早知道,先找個郎中驗驗真偽也好啊。可惜現在再說什么,也只能是事后諸葛亮了。
眾人正不知所措,忽聽沈云飛捂著肚子“哎呦”一聲:“不好,三師弟,這藥,有問題——”
“大師兄!”江平一聽,立刻慌了手腳,忙踏前一步將他扶住:“你怎么了?”
“肚子好痛。”沈云飛沉著嗓子回答。緊接著,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滲出來,他的臉色也變成蒼白的了。
林震洪不屑的冷哼一聲:“沈世侄,你不必裝模作樣的演戲了。解藥如假包換,你休想哄騙老夫。”
可是沈云飛卻道:“林大爺,我沒騙你,你這藥大概配錯了方子。想來你習練這門功夫,時候也不長吧?”
這話倒是不假,林震洪心念一動。老實說,自習練“毒焰掌”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做實驗。
正疑惑間,又聽沈云飛道:“林大爺,有道是,萬事開頭難,更何況,你練的是這樣罕見的功夫。這解藥的效力,恐怕連你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吧?”
這——林震洪猶豫起來。不錯,解藥是照著秘籍上的方子配的,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可究竟是否可用,連他自己也沒有試過。難道?
他正舉棋不定,忽見沈云飛“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江平急了,指著林震洪破口大罵:“你們這班人,真當鎮遠鏢局好欺負嗎?秦鏢師!回去稟告師父,今日咱們跟林語堂拼了!”
“是!”秦鏢師答應著,轉身欲走。
“慢著!”林震洪突然將大手一揮。他原本只想借機嘲諷鎮遠鏢局一番,卻不想鬧出了這些幺蛾子,若此時動起手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重新從藥瓶中取出一粒黑色的藥丸,然后抬起眼來環顧四周,此刻,他身后正圍著好些林語堂的弟子:“你!過來。”他向著其中一名弟子伸手一點。
那弟子已然明白林震洪的用意,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
林震洪大聲呵斥道:“解藥是真的,怕什么?!”
那弟子無奈,只好磨磨蹭蹭的挪步過來。林震洪抬手一送,將解藥推入他的口中:“瞧見了嗎?沈云飛,你休想耍把戲誣賴老夫!”
那弟子也鬧不清真真假假,但藥已經吃下去了,只好心驚膽戰的站在一旁等著。
沈云飛還在“哎呦”“哎呦”的忍受腹痛,但情況似乎比剛才略好些。江平等人鬧不清狀況,只好圍在他身邊等他吩咐。
過了一會兒,大約是確認了解藥確無異樣,沈云飛緩緩的直起身子,拭了拭嘴角的血跡:“看來是咱們多心了,林大爺還算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