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情之請
- 不逝韶華
- 洛雪城
- 3084字
- 2020-02-21 23:59:25
鎮魔塔上第七層的檐上垂掛著銹紅色的六角銅鈴,內堂穹頂則掛著琉璃吊燈,墻壁上的浮雕連成一圈,仔細一看,像是個完整的故事。
一個有關天族與魔族交戰的故事。大到背景的長空云海、山崖谷地,小到一兵一卒、一草一木,無不惟妙惟肖細致生動。
丁若羽大略掃了一遍,望向青玉打制的桌椅旁坐下喝茶的人,不光樓雪在,其余和她一起從煜國趕來的同伴也都在。
大堂中央架了塊直徑八尺左右的長圓木臺,呂夫人正仰躺在臺上。正中央的燈光直射而下,映得她蒼白的臉孔如白瓷一般。
“這位婦人一生下來,就被當成了制造藥人的材料。”離泓走到圓臺旁,除去呂夫人身周幾乎看不見的透明結界,對眾人道,“但是她不肯屈服,逃了出來,精神力又比較強。在被那人控制著奪取念力時,竟還能與之對抗,守住了一小半神識。”
“你就說救不救得了!”呂賢達不耐煩地聽著,敲了敲石桌大聲道。
“能救,但是我憑什么要救?”離泓一擺手,結界又重新封上。
呂賢達睜著一雙怪眼看向他,蹺著腿道:“就憑你們把我千辛萬苦地請到這兒來!我敢打賭,巫教定是有求于我。”
“攝魂術,說白了也就是不成熟的藥人制造之法。你以為我們會看上這雞肋一般的能力?”離泓譏笑道,“接你來炎國,只是惜才而已,怕你不明不白地折損在了對頭手中。”
呂賢達哼了一聲,從他臉上看不出信或不信。
“李韞!”見這兩人不對付,樓雪忙上來打圓場,勸解道,“老呂也是為救夫人亂了方寸,你就看在我們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幫他一幫吧?”
“神識缺失,豈是一般法子能解決的?”離泓拉著丁若羽來到桌旁,取了只空茶盞擦了擦比劃道,“先要將金色的念氣凝結成液體,再放入魔心煉制的晶核。待二者融為一體后,還需切開她的頭顱,將其灌入腦中引導至對應處,麻煩至極。”
眾人聽他這么一說,皆默然不語。
“即使是這樣,待她蘇醒后,之前的大部分記憶,也再難恢復。”離泓繼續道,“能夠凝成液體的金色念氣,來源還需是年少的女子,至于魔心……魔族已快要被滅絕了。”
“朱乾!朱乾就是魔族!”段紅燭突然叫道,“我們本也打算與他不死不休,正好以他之心救回青杏妹子。”
她闖蕩江湖十余年,早已養成不拘小節、去留隨心的性格。是朋友就攜手同行,一旦反目也會不念舊情,從不對自己做出的決定而后悔。
“可是我們能殺得死他么?”宗明澤思忖道,提醒她先前戰斗時的艱難。
樓雪也將目光投向離泓,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愿意提供幫助的話。
“段姑娘,你試著運氣,看看身上禁制有沒有除干凈。”離泓避開她的視線,也堵住了段紅燭的話題。
段紅燭運了會功,面露欣喜之色。
“除了,全除了!”她眉飛色舞道,“多謝李五爺,這下我終于不用時刻擔心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了。”
“說了我師兄擅長這方面的事,你還總不信。”樓雪在她身邊抱怨著。
聽著他們對離泓的稱呼,丁若羽蹙了蹙眉。宗明澤也多瞧了他一眼,笑著問道:“不知李五爺在巫教擔任什么職位?”
原來他們尚不知曉他便是離泓。
丁若羽還在等他回答,就聽到外層傳來爬樓梯的聲音。南宮憶帶著十余名巫教弟子拖了一只黑麻袋上來,將其置于圓臺下方的空地上。
“主子,人抓到了,頸部以上還未完全復原。”巫教弟子放好麻袋就退下了,留著南宮憶單膝跪在離泓身前。
“你也回去歇著。”離泓將他打發走后,拆開麻袋,露出一個只穿了褲子的男子軀體。
那人體四肢和軀干都是完好的,卻獨獨缺了頭顱,萎縮的脖子上肌肉與筋骨仍在扭動延伸,仿佛隨時都能再次長出一顆新的腦袋出來。
可是他落在了離泓手中,就再也沒有機會變完整了。
離泓十指翻動,將自己與那無頭男子封在了紫黑色的法陣結界中。這次結界外的空間風平浪靜,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出來了,手中握著一顆已被冰凍住再也無法跳動的心臟。
法陣化為縷縷黑煙淡去,無頭男子的軀體也冰凍在地。大門外進來一陣風,嘩啦一聲,成了一地碎渣。
“這、這是什么?”段紅燭辨認出男子身上所穿的紋樣,和朱乾的衣料一模一樣,立時變了臉色。
“魔心,幫你們取到了。”離泓將那顆心收在一只木匣子內,望向丁若羽道,“你愿不愿犧牲自己的念力去救那名女子?”
丁若羽看了看圓臺上的呂夫人,小心翼翼問:“那些念力還能再恢復么?”
“要一個月。”離泓道。
“我救。”丁若羽點了點頭,心想最多這個月就留在他身邊,盡量不給自己惹事。
離泓無奈地嘆了聲,取了一只帶木塞的瓷瓶,將她一起阻隔進了結界內。
“把心放平,不要去想多余的事,不然會很難受。”離泓叮囑她道,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古怪。
丁若羽點了點頭,用眼神告訴他不用擔心。
可是下一刻,她就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離泓向前走了一步,拉她一起跪坐在地,隨后伸手,輕輕放在她左心。
“這……”丁若羽看著這種奇怪的姿勢,心也一下子跳得飛快。
“或者你可以把我當成是女人。”離泓咳了一聲,艱難地吐出這么句話。
丁若羽嘗試著照他說的去想,只覺得一陣詭異,最終還是放棄了,移開他的手道:“你能不能將我打暈?”
“好。”離泓沒有半點猶豫,以手作刀,讓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結界破開,樓雪看著自家徒弟昏迷不起,忙三步并作兩步地抱住她,狠狠瞪了離泓一眼道:“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不是自己徒弟就不知道心疼的!”
“怎么不心疼?”離泓道,隨后故作深情地看了昏過去的小姑娘一眼,看得樓雪差點當場吐出來。
瓷瓶輕輕搖晃能聽到水聲,是被吸取的念氣通過法陣轉化后凝結聚集而成的液體。
熱鬧也瞧了,事情也解決了大半,離泓請他們自行出塔,塔外候著的南宮憶領著一行人去了專門可供休息的驛站。
天明后,丁若羽揉著被打得快要直不起來的脖子鉆出地宮的里屋,便看到始作俑者正趴在香案上睡著了。案臺上擺放著一只冒著淡紅色煙霧的小鼎,而他雪白的衣領內似乎有什么在閃動著紅光。
丁若羽忍不住再次向下拉了拉他的衣領。
那塊圓形徽章似的黑色紋樣變成了血紅的顏色,一閃一閃地亮著,她伸手沿著那些復雜的紋路畫了一圈后,血紅退去,再次黯淡成了上回所見的純黑色。
她驚異地看著自己的手,跪坐在案臺邊等他醒來,一邊暗暗自責,希望方才的舉動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什么不良的影響。
小半個時辰后,離泓睜開眼看到了她,坐起身緩緩理了理被她弄亂的衣領。
丁若羽心虛地低下頭,向來做事仔細的自己竟忘了將他的衣衫拉回去。
“好不好看?”離泓伸手取過小鼎,輕描淡寫地問道。
丁若羽趕忙捂住眼睛,搖頭晃腦:“我什么也沒瞧見。”
“可惜了,”離泓道,“我還想著替你也弄一個,既然沒瞧見,那就只能不顧你的意愿打暈了再弄。”
“為什么?”丁若羽感覺后頸一涼。刺青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幾百個針眼扎下去,不知道有多痛。
離泓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托著小鼎的掌心涌出金色的念力,將其鍍上了一層紫銅色。鼎上的煙霧越來越淺淡,直至消失,他放置了一會兒,揭開蓋子,用小鐵鉗夾出一塊指甲蓋般大小、暗紅的晶石。
“后天轉魔,連晶核都這么小得可憐。”他掀開瓷瓶的木塞,將暗紅晶石丟了進去。
丁若羽看著他忙完,才開口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書上都說只有天族才擁有金色的念力,為何我也能做到?”
她仍記得,當日天龍斬釘截鐵地說她只是個普通的凡人。
“書上的東西僅供參考。你若將它們當成真理了,遲早會被逼瘋。”離泓起身將瓷瓶放在架子上,又在外設了個陣,防止其會被誰不小心碰翻。
他再向回走,左掌泛著金光,右手手背卻生出魔族的鱗片來,笑著對丁若羽道:“那你再套用書上的理論算算,我又是個什么種類的?”
丁若羽碰了碰那些細小堅硬的黑色鱗片,抬起臉信口胡謅道:“天魔?”
離泓身上的異象消失,嘴邊的笑容也漸漸冷卻。他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另一邊的書架道:“不知道就不要瞎說。你的書還是看得太少,這個月正好留在此處恢復法力,順便將那個架子上的全都看完。”
丁若羽不明白,只是隨口說了個詞而已,至于又發脾氣?她看向墻邊擺滿了書的書架,崩潰地癱倒在地。
這么多書,少說也有幾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