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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劍與夜

  • 不逝韶華
  • 洛雪城
  • 3028字
  • 2020-01-24 23:59:23

四大宗派的盛會,于次日舉行。午后,丁若羽陪著離泓在屋內練字,見他寫著寫著突然倒下了,猜他又要進入沉眠。

她力氣較從前大上許多,很容易地扶起他向里間床鋪走去。搭在她肩上的手忽然動了動,丁若羽扶他躺倒,看到他正半瞇著眼,嘴張了張,看上去很虛弱。

她湊過去,就聽到他在咒罵:“浮舟,你這挨千刀的……”

“浮舟是誰?”丁若羽疑問道。

離泓緩慢伸手,想要觸碰她的眉眼。

“算了,同你解釋不清。”他的手摔了下去,人也再度陷入沉睡中。

丁若羽記下這名字,只待日后再探究竟。她將指尖懸在離泓眼睛上方,輕輕道:“你方才的目光和語氣,像是另一個人。”

一個她不認識,對方卻認識她的人。

渡云山下沐府地底,無眠和南宮憶驅趕著藥人沿原路返回。喂了藥的藥人雖然仍是一副癡傻的樣子,但已經能聽得懂一些簡短的指示。

來到石臺下方的池子時,藥人紛紛跳了下去,在暗紅液體里浸了片刻后,池水降下來,他們也攀著鐵鏈來到入口的石臺上,指引藥人們按次序沿著鐵鏈爬過來。

浸過池水后,藥人的皮膚變成了深綠色,發皺收縮附著在骨骼上,還生出一塊塊銅錢大小的褐色斑點。

出了沐府,大門外候著四名手持白幡帶著一口棺材的單薄漢子。

驅趕這么一大批藥人出境,太過引人注意。這四名趕尸人會使點障眼法,略施法術,將他們變成了送葬的隊伍。

無眠隱隱聽得地底傳來轟隆隆的響聲,隨后腳下震動起來,忙拉上南宮憶,同趕尸人們將藥人驅趕上路。行出數丈遠,再一回頭,沐府一角屋舍坍塌,煙塵四起,遍地狼藉。偶有一兩只流蜃飄出,亦很快被塵土掩埋,抹除掉所有的生命。

“可憐了沐火的宅子……”無眠看得一陣心痛。

南宮憶陪她一起站在不遠默哀了片刻,隨后指著山上對趕尸人道:“從這里走,有條捷徑,還可避開官兵盤查。”

山路陡峭并不好走,他們爬了一會兒,來到一處隱秘的山洞前。南宮憶扒開洞口遮擋的野草,當先進入洞中,點了火折子照明。余人跟著前行,發現此洞為人工開鑿,竟將整座山打了個對穿,出去后直接進入了炎國地界,遠比繞山前行要快得多。

一行人哭哭啼啼敲著鑼唱著挽歌,進了西炎國人煙荒涼的邊境小城,穿過數道關卡,停在烈火城偏僻城郊的一處農舍前。

夜幕降臨。炎國皇宮里,廖貴妃接過宮人手上的羹湯,親自遞給了老皇帝。

燕龍行素來是個謹慎的人,不用他開口,內侍總管便試了,證明湯里無毒,才接了過來。

在他用完后,廖貴妃偷眼看了看內侍總管。

燕龍行直覺有異,剛起身,又腳下一軟跌坐回去。

“你們,你們……”他抖著手指向貴妃和總管,一個是他最喜愛的妃子,一個是陪了他二十余年的內官。他想過許多人的背叛,卻唯獨對他二人頗為信任。

“陛下,這只是麻藥,不會就這么讓您一命嗚呼的。”廖貴妃笑著走近,她從前眼里有多柔情似水,此刻便有多憎惡,“您會親眼看著自己如何從皇位上被人拽下來。”

配合著她陰陽怪氣的話音,殿外響起一陣陣騷亂。

燕龍行渾身癱軟地靠坐著,這種時刻眼中仍有帝王的從容和威嚴。他盯著廖貴妃道:“你果然是流焰的人。”

廖貴妃大笑,猖狂至極,毫不掩飾自己是個細作。

但是燕龍行下一句話,讓她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道:“你以為今晚,流焰那邊就無人動手了?”

他的手吃力地移到座椅邊緣,拉動了一枚看似是裝飾的小銅環。

緊閉的殿門被砸開,闖進來二十多名身穿鎧甲的禁衛軍。他們一看情勢,綁了廖貴妃和內侍總管,并向燕龍行匯報,其余禁衛軍已與巫教闖來的人開始拼斗,各位娘娘、皇子公主也已轉移到尚且安全的宮內躲避。

宮內傷亡慘重,宮女內侍的喧嘩喊叫聲中,滾進來一名侍衛,跪地磕頭道:“陛下大事不好,太子殿下被逆賊砍傷了腿,血流不止,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燕龍行急怒攻心,咳出了一口血。

“太子殿下偏要帶頭上陣,臣攔不住……”侍衛說著,便有人用擔架抬著燕祺來到大殿,已是奄奄一息。

他這副模樣,即使是最好的御醫來也無濟于事了,燕龍行痛苦地合上眼。不一會兒,又有人來報,四皇子帶兵前來救駕。

燕龍行回過神來,臉上的痛苦也緩和過來,派人傳令,太子戰死,新封燕祀為太子。他從未想過要讓這個兒子繼承大統,而今情勢所迫,不得不降下旨意,讓他能更加忠心。

領旨后,燕祀派親信知會了埋伏在聚雷塔附近的姜成樺,說自己這邊快要成了。

聚雷塔最頂層中,對立著巫皇和大祭司歲寒。兩人看似在對峙,實則已經動了手。雙方都是風系,開始時一些互相的試探,幾乎看不出來。

直到一炷香后,兩人身上都出現了一道道血痕。塔頂被氣勁掀開,露出漆黑的夜空,二人避開碎落的磚瓦,發出的術法也漸漸出現異變。

一個風里夾雜著沙石,另一個風里裹挾著雷電。

“神仙斗法,有幸得見。”姜成樺被那兩人身上的氣勢壓得匍匐下身軀,連抬頭都費力。他便翻過來,仰躺著看那二人的曠世之戰。

飛沙走石電閃雷鳴,四皇子的軍隊已將周邊居民帶去了隱秘處躲避,而姜成樺他們頭頂上,也籠罩著歲寒設置的風盾,此刻方能靜靜觀戰。

天邊落下一道雷,映得眼前一片雪白,也燎焦了大片土地。另一邊起了道龍卷風,將目光所及處幾乎所有房屋都撕扯掉,呼嘯肆虐著。

天上奇觀頻現,地上,聚雷塔底層,四大護法相互之間也動起了手。

塔下方圓十里已被夷為平地,四大護法帶著各自手下,來到空地處,各施法術。厚土和沐火戰得極為激烈,反襯出疾風與弱水的消極對陣。

兩人手上不怎么用心,嘴仗卻打得很歡。

“你那么衷心侍奉巫皇,一有風吹草動恨不得立刻匯報給他,怎么真到你表忠心的時候,連條狗都不如?”弱水一邊陰損地往對手褲子上澆著水,一邊辛辣地諷刺。

“我呸!”疾風像只大青蛙般跳來跳去地閃避,手中風刃削著弱水的頭發絲兒,一個不小心把她袖子割裂了,“你身為巫皇的愛妾,背叛得倒挺干脆!”

“愛妾?哼,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事到如今,弱水也不再掩飾內心真正的想法。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說你還是女人么?”疾風步法一停,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弱水也停下來,冷笑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么喜歡小瞧女人?什么狗屁夫妻,老娘權當被狗咬了。”

疾風看了她一眼,手中風刃惡狠狠發出,卻繞了大半個彎,在厚土臂上留下道深深的傷口。

“疾風,連你也背叛了?”厚土大怒,卻被沐火纏住,無法轉移攻擊。

“你……”弱水怔怔地看著他,突然眼前一花,一道落雷劈在了疾風身上,劈得他再也站不起來。

是巫皇在百忙中還不忘懲治背叛者。

弱水在他身邊跪下,渾身發抖,再一次因巫皇的強大而感到絕望。

“阿茉,怎么哭了?”疾風對她的稱呼變了,變成了多年前的叫法。弱水握住他焦黑的手,以水系術法滋潤他干枯的皮膚。

“沒用了,別白白浪費法力。”疾風苦笑道,“也別為我傷心,我這種人,猶如墻頭之草,看哪邊得勢就往哪邊倒,有這樣的結局實屬活該。”

“若不是當年我被巫皇帶走,你……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弱水眼淚止不住地流出,落在他的臉上,像一片片破碎的心。

疾風看著她,嘴邊帶笑,目光卻漸漸渙散,聲音也越來越弱:“我想默默陪著你,知你常被巫皇傳喚,就時不時趕去向他匯報消息,只為了能看一眼他身后的你……可是,我又怕,又不希望你知道,我對你還……”

他奮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天上沙塵漫布,混沌一片,又一道電光襲來,要將這對苦命人徹底撕成碎片。

沐火眼中一沉,使了個身法,誘得厚土發出的巨大地刺偏移了原來的角度,落在弱水身前,擋住了那道雷電。

疾風的呼吸停止了,弱水也從悲痛中蘇醒。她趕到沐火身旁,手持水鞭,協同他一起應對厚土的攻擊。

埋伏處,姜成樺自滾滾塵煙中瞧清了現狀,對身邊的趕尸人道:“時機來了,動手!”

煙霧遮擋中,幾十只綠皮的藥人竄出風盾外,向聚雷塔飛奔而去,沿著高塔外層,噬咬著每層塔上特制的磚瓦,飛快地吸收其內的晶石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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