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也要吃飯的啊，來吃飯有什么稀奇？”

“你不知道嗎？這京兆尹齊白日在長安城內多處食店都有專屬包房，人家位高權重，自然不用像咱們一樣等候空位。”

“他還帶女眷過來了，看來不是來會客的。哎，旁邊那個男裝小娘子長得好俊俏啊。”

“那是他家小妹，芳齡十六，尚未婚嫁，不知怎么的，喜歡男裝打扮。我在街上見過幾次，都是騎馬出行，從未見過其女裝模樣。”

……

京兆尹作為長安城的行政長官，名聲在外，出門被路人為圍觀和議論，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齊白日和幾位家屬從一輛豪華馬車上下來，然后一行十幾人朝著龍云客棧走來，旁人看見了，都紛紛退到兩邊，讓出一條通道。

走在最前邊的身材清瘦，穿著藍色長袍的國字臉中年男子就是齊白日，左手邊跟著一個穿著黑色胡服，神采飛揚的女子，是他的小妹齊夜舞。

“讓開讓開！”齊夜舞一馬當先，把廣告牌前邊的人都給推開，兩手叉腰站在中間，兩眼開始快速掃視廣告牌上的文字。

隨后，齊白日和其他家眷也湊過來，一探究竟。

“詩歌競猜，有趣有趣，在——在——天——此……四句詩的首字似乎沒什么特別之處啊，也沒有題目，讓人無從下手，不得不收集字符卡才能猜出來！這得來吃多少吃飯才能收集到那么多字符卡？”齊夜舞躍躍欲試。

齊白日瞥了朱旭耀一眼，道：“朱掌柜幾日沒來，沒想到你們客棧會如此大張旗鼓地搞這個詩詞競猜活動。我也是一個愛好詩詞之人，所以來湊個熱鬧，我們這些官員也可以參加者游戲吧？”

“當然當然，怎么不可以呢，人人可以參與。齊大人今日能來小店，朱某真是榮幸之至啊，樓上請，雅間已經準備好了！”朱旭耀走在前邊帶路，把齊白日和其他家眷給領走了。

但是齊夜舞沒有走。

齊白日和朱旭耀剛才說話的時候，她注意到站在朱旭耀旁邊的林爽。

林爽也一眼就認出了齊夜舞，前兩天才見過面來著，沒想到這么快又碰面了。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那個——”齊夜舞想半天沒想出林爽的名字，只好改口說：“前天黃昏，我在宣陽坊門口遇到的悲觀少年郎，你怎么會在這里？也是來吃飯么？”

林爽咧嘴一笑，說：“不，我是來干活的。”

“干活？干什么活？”齊夜舞很是好奇。

林爽笑而不語，上前兩步，伸手敲了敲廣告牌。

“什么意思？這大牌匾是你做的？你是木匠？”齊夜舞的目光轉移到林爽的手上，發現他的手掌十分粗糙，手指頭上還有老繭，這個發現更加堅定了她的推想。

“不是這么沒技術含量的活兒。”林爽的手指在廣告牌的文字上刮了一下，“這個競猜游戲是我策劃的，給生意人出謀獻策，這種工作被稱之為營銷顧問。”

“營銷顧問？沒聽說過這種行當。”齊夜舞杏目圓瞪，“是你策劃的，也就是說，你已經知道這詩歌的原文？”

“可以這么說。”林爽點頭。

“說來聽聽！”齊夜舞勾勾手指頭，等林爽再靠近一點后，低聲說：“說出來，我偷偷給你好處，不會比這二十兩金子少。”

“齊娘子，這如何使得，我若是直接告訴你，豈不是等同于幫你舞弊？”林爽兩手一攤。

“哈哈，我當然知道這是舞弊，剛才只是試探一下你，看你是不是耿直之人。現在試出來了！”齊夜舞巧笑嫣然，雖然穿著男裝，不施粉黛，但是笑起來還是很有魅力的。

“行有行規，營銷顧問也是有職業操守的。”林爽一本正經。

齊夜舞兩手反剪背后，然后繞著林爽轉了一圈，眼中滿是審視的意味。

“上次沒問出你名字，今日你可跑不了了，你是何許人也，以前沒聽說過你，你的詩文才學是哪位先生所授的？”

“在下姓林，單名一個爽字，只是平頭百姓，也沒先生教過在下。”

“難道你是自學成才？這可不多見。”齊夜舞嘟起嘴來，“你敢出題挑戰長安城這么多文人雅士，這份勇氣我倒是很欣賞，就怕沒過兩天就有人破解這首詩，到時候你這營銷顧問會下不了臺啊。”

林爽見這人羅里吧嗦沒完沒了，趕緊勸說道：“齊娘子，時候不早了，請你移步上樓去吃飯吧，你在這里擋著廣告牌，其他客人會有意見的。”

“你敢嫌我礙事！膽子不小啊。”齊夜舞忽然臉色一沉，雙手環胸，冷哼道：“我就不走，你能怎么樣？”

這大小姐脾氣還真不小，肯定是被她哥哥給慣出來的。

不過，對付這種人，林爽也有自己的一套辦法。

“齊娘子，你站在廣告牌前邊，就相當于給龍云客棧當看板娘，不過朱掌柜可不會給你工錢，因為這是你自愿干的。”

“看板娘，這又是何意？怎么你隨隨便便能掰出一些尋常人沒聽過的新鮮詞？”齊夜舞滿臉疑惑。

“看板娘，就是專門站在店門口，給商店招攬顧客的女子，這女子的模樣和口才越好，能招攬到的客人就越多。我們大唐沒有這等職業，不過我聽說西域有，齊娘子你正好可以帶個頭。”林爽解釋道。

“什么！我才不是什么看板娘，你們朱掌柜可請不起我！”齊夜舞大為不滿。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可是周圍那些看客就不一定會這么看了，他們定是認為你是朱掌柜請來給詩歌競猜活動做宣傳推廣的，否則你怎么會一直站在廣告牌前不走呢。”林爽做出合理的推測。

“有道理，我先上樓去了。”齊夜舞走進大門，沒走幾步，又回頭說：“愣著干什么，你給我帶路啊！”

“齊娘子你以前沒來過？”

“來過是來過，不過我喜歡有人在前邊帶路。”

林爽無奈，只好將齊夜舞帶上樓去。那個“金碧”包廂，就是京兆尹的專屬包廂，平時他沒來的時候也是一直空著的。

很多客棧都有類似的現象，那些達官貴人看上某家店，要求店主留一個房間或者包廂給他，承諾常來，碰到這種要求，店主基本上都不會拒絕。

在包廂門口，進門之前，齊夜舞停下腳步，說：“林爽，既然你為這家店辦事，以后應該會經常在這里出現吧？”

“沒錯。”林爽回答，“至少在詩歌競猜游戲結束之前，都會常駐此地。”

“那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咱們后會有期。”說完，齊夜舞就自己推門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