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路漫長，當要有大毅力，在滾滾紅塵耐得住寂寞，遇千番劫難迎險而上……如此，方有登臨大道的資本。

當然，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番話不過是可望不可即的水中月。

因為，踏過修行的門檻，就已經用盡了他們百世的福氣。

可以修行的，都是天眷之人。

而元言此刻便在看劉小閑是否便是這樣的人。

在這瞬間，元言仿佛化作了一把劍，刺得村長根本無法直視，那股威壓更是讓他一連退到了角落，佝僂的身體在瑟瑟發抖。倒是當事人劉小閑雖然眼角生痛，但眸子的深處似乎流轉著一團火，興奮替代了他所有的情緒。

元言微微吃驚，雖說他適時收斂了劍勢，但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這少年果真有神異之處。如此想著，他不禁有些期待，這種情緒自他劍道有成以來很久不曾有過了。

“心劍，起…”

噌…

一道細如絲線的流光自眉心而出，一閃而過，卻已沒入了劉小閑的眉心。

頃刻間，白色的光芒在劉小閑的身體流轉，從五臟六腑，到四肢，一幅細如發絲的光圖在構建。

他在用劍心為劉小閑度體，也在量骨，這是判定一個人先天資質的慣用手段，而且顯然，元言很滿意，他越來越確定這是一璞良才美玉。

然而下一刻，那鋒利的心劍仿佛受到了驚嚇，咻的一聲回到了元言的眉心，讓他足足退了兩步。

“怎會這樣”他有些錯愕。

“元師兄，如何？”兩名仙師有些期待，從元言開始時微弱的表情變化看來，這個少年或許真有修行的天賦。

村長以及外面的村民都有些緊張和期待，對小閑，他們嘴里罵得兇，但心里顯然都是把這小混賬當成了自己人，因為愛才會罵，雖然平日對小閑自詡天生為仙人的話嗤之以鼻，但如果這小混賬真的有機會成為仙人，他們自然也會替他高興，當然，想著那張嘚瑟的嘴臉，很多人會不爽就是了。

劉小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剛才的感覺很奇妙，仿佛有一道冷光在他身體流竄，在他體內作畫，雖不至于痛苦，但也并不好受。

但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為仙人，他的嘴角便揚了起來：“怎樣…我就說我天生就是仙人了吧！”

……

小閑是孤兒，據說是村長撿回來的，十數載，他幻想過父母的容貌，但顯然都沒有半絲可幻想的憑證。為此，他便不再去想，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沒有了親生父母，卻多了很多養父母，整個山外村的叔叔伯伯，都是他的父母。

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原本他住在村長家，但在十歲的時候，他提出要“自立門戶”，于是，在精心的選址下，他選中了村尾的一塊空地，在叔叔伯伯的熱心張羅下，總算也建起了一個泥房子，而他利用笨拙的手藝，倒是扎了一個說不上好壞的圍欄，權當院子。

澆好了水，將切好的臘肉放落飯面，再等十分鐘，就可以吃上熱騰騰的臘肉飯了。

直到此刻，他才閑了下來，坐在門檻上，雙手扶著下巴，眉眼中有些不憤，仿佛在惱怒下午發生的事。

……

元言看著那張洋溢著自信的臉，雖然不忍，但還是搖頭說道：“仙凡之隔，有一個檻，便是看是否有靈根。”

“人體浩瀚，奧妙無窮，喜怒哀樂，七情六欲，有其孕育之土，我們稱之為靈土。當然，喜怒哀樂，七情六欲幾乎是每個人誕生之初便存在的，那叫原始之根。”

“紅塵之中，有極少數人靈土靈氣滿溢，于平凡中衍生不凡之根，可溝通天地，那便是靈根，而這，也是修行的根本。”

“那，我的靈根是不是靈氣璀璨，如老樹茁壯，是百年，不，千年難得一遇的修仙奇才？”劉小閑目光灼灼，那骨子里的自信讓村長都覺得臉紅。

“你說的不錯，的確是千年一遇，但不過…不是奇才。普通人，雖說難見靈氣滿溢，但至少也有雜草叢生，再不濟，也有荒蕪之相，但你不是”。

“我不知道你的靈土發生了何事，但我看到的卻是廢墟，是毀滅，不說靈氣滿溢，就連一絲靈氣我也感受不到，坦白說，你能像常人一樣擁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甚至活著，在我來說已經是一個奇跡。至于說修行……根本不可能！”

興許是感受到劉小閑身上帶著的自信，元言沒有迂回安慰，而是直接了當將真相擺了出來，讓少年迷途知返，就像他的劍，直指要害。

“看，我不早說了嘛，我天生就是…”劉小閑聽到了前半句，雙眉立即便揚了起來，掃過窗外的叔叔伯伯，一臉嘚瑟，讓外面的村民內心欣慰之余，卻又恨得牙癢癢的。

但聽到接下來的話，劉小閑的眉拉了下來，到最后，他臉上的自信凝滯了。

身后的兩位仙師也覺得可惜，他們還以為這少年會是一個修行苗子，心里也有些期待，在這短短時間的接觸卻是對這小家伙有了好感，成為師兄弟想來會不錯，但現今……

靈土荒蕪，尚且有十萬分之一的機會誕生靈根，但靈土被毀，卻是連最后的一分機會也喪失了。

“小閑”老村長拍了拍小閑的小腦袋，卻說不出安慰的話，他最是了解這小家伙，他可不是嘴上說說，而是自小從心里就將自己當仙人看待的，那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追求與希望，而現在，希望破碎了。

外面的村民似是樂開了花：“我就說嘛，這小混賬連個人都當不好，還當仙人？開什么玩笑。”

“看來是石輾子我是吞不了了，哈哈哈…”。

李小悠的肩膀被抓得生痛，抬起頭才發現那些調侃著小閑的叔叔伯伯不知何時眼圈都紅了，甚至還有幾個壯碩的大姨在后面偷偷抹淚。在那一瞬間，看著那個低著頭的少年，她覺得無比難受。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小閑已經難受得說不出話的時候，劉小閑抬起了頭，眸子希望不滅：“毀了可以重新修啊，修好了不就能用了？就像我們村的路一樣。”

大多數人都覺得小閑是自我安慰，只有元言聽出了當中的理，似乎是被少年不屈的信念所觸動，他想起了多年前無意間看到的那本古籍，鬼使神差般說道：“從毀滅重生，從死亡孕育生機，或許會更不凡，但何等境界才能將靈土修復，至少我想象不到。”

“就是說有可能？”劉小閑的雙眼再次亮了起來。

“那不是可能，是奇跡。”

“我本身就是奇跡。”

“我期待看見你的奇跡！”

“我會成為仙人，然后娶很多美麗的仙女姐姐。”劉小閑雙眸灼灼。

村民們頓時目瞪口呆，這…真是色膽包天！

元言搖頭，不想批判什么，是因為他明白，奇跡僅僅是年少的時候用來幻想的而已，他早已過了這樣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