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決定什么？
是冒險地爭取認同，還是就害怕地放棄？
蘭思頓咬緊了牙。
其實已經沒有什么好猶豫的了，當這個世界如此詭異和可怕時，平凡注定了要戰戰兢兢，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想回家。
蘭思頓慢慢放松牙齒，抬頭看向了頭發散亂、發梢銀白、眼眸湛藍的琴，慢慢地笑了笑：“我相信你。”
“嗯？”琴看著蘭思頓。
“我愿意去。”蘭思頓笑著，道。
“不錯的笑容。”琴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笑道。
此時，蘭思頓平凡、樸實的臉上咧出一個有些瘋狂的笑容，卻意外地不違和。
聽到琴的話，蘭思頓知道自己本性暴露，立刻裝作不好意思樣子撓了撓頭，臉上笑容又憨了起來。
“很棒，沒有看錯你。”琴笑了笑，突然道，“不過你并不用去。”
“啊？”蘭思頓愣了愣。
“你那部分的記憶應該是混亂了的，并不能再帶來什么幫助，所以與其帶著你冒險，倒不如讓你待在這兒。”琴溫和地笑道。
蘭思頓看著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的笑容——你是魔鬼嗎？
“所以剛才的問話只是測試？”蘭思頓有些不敢置信地反問，別看他沒有多少猶豫地就做出了決定，其實之前就已經想了好久的呢！
你能感受到我的掙扎和痛苦嗎？
“是的。”琴微微一笑，道。
說完，琴收斂笑容：“好了，你也進屋里去吧，我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來了。”
擁有瞬移能力的琴完全不會在路上浪費時間，只是重新去亞爾維斯的家，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確實不會用太多時間。
“我還是跟著您一起去吧。”蘭思頓想了想，道。
蘭思頓本來還有些擔憂黑袍人，怕他又來找自己，但既然琴打算讓他留下，那應該就不會有安全問題了，但蘭思頓還是想跟著琴去看看亞爾維斯的家，想解決心頭的疑惑。
自他穿越以來就有個百思不解的問題——原主的夢里，為什么會有那個恐怖的怪物？
琴安靜地看了蘭思頓兩秒，旋即溫和一笑，道：“好。”
不等蘭思頓說話，琴又道：“不過路上會比較麻煩，‘瞬移’是不能攜帶他人一起的，我們只能走過去了。”
蘭思頓忍不住錯愕，琴就這么改變主意，答應了？難道他感受到我的堅決了？
“走吧。”
琴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后邁步走去，蘭思頓連忙跟上，怕不認路的自己迷路。
走了一會兒后，琴目視前方，問道：“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呃……”蘭思頓沒有奇怪琴的敏感，他想了想，道，“昨天我在床上醒不過來的時候，意識其實是清醒的，或者說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夢。”
“繼續，在超凡層面上，夢境是重要的因素，很多時候會發出隱晦的啟示。”琴習慣性地用教書的方式說道。
蘭思頓眨了眨眼，接著說道：“夢里我碰到一只很可怕的怪物，它全身干枯，沒有厚度……”
“夠了！”
琴突然出聲，他看向疑惑的蘭思頓，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后，道：“如果沒有相應的位格和實力，有些東西最好不要去回憶。”
“可我之前就想過了啊。”蘭思頓在昨天就有回憶過，感覺沒出什么事。
“你覺得黑袍人為什么能夠找到你？”琴收回目光，語氣悠悠。
“難道他不是一直盯著嗎？”蘭思頓下意識反問。
“那他會在昨天就殺死你。”
琴說完后頓了頓，強調道：“沒有相應的位格和實力，就必須保持謹慎，而哪怕有了足夠的位格和實力，謹慎也依然是不可或缺的。”
“是。”蘭思頓輕輕點頭，心中涌起后怕。
這個世界比他想象得還要可怕，只是回憶一下自己夢到的怪物，竟然都會有被鎖定的風險，那是不是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種下詛咒來間接殺人呢……
琴看了眼有點被嚇到的蘭思頓，好笑道：“不用那么擔心，等你成為啟靈者，靈魂的本質得到提升后，再遇到這種事情就會有一定的防御能力了。”
“那我就放心了。”
蘭思頓笑了笑，然后仰頭看向琴，問道：“琴先生，我可不可以問些問題？”
“當然可以。”
琴腳步移動轉了個彎，笑著道。
蘭思頓跟著轉彎，嘴上問道：“奧雷連諾村長好像經常要睡覺啊？”
奧雷連諾的異常是很明顯的。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也是成為‘啟靈者’的代價。”
琴的笑容收斂了一下，他看向蘭思頓，聲音低沉而有磁性：
“如果你還沒準備好付出代價，就不要想著有所收獲。掌握非凡的力量，注定也要承受非人的痛苦。”
飽受前世網文洗禮的蘭思頓對此并沒有太多意外，不過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問出了口：“每個人要付出的代價都不一樣嗎？”
“各種情況都會有，確實有可能重復。”琴重新露出很溫暖的笑容，道。
“那……不至于像村長那么嚴重吧？”
蘭思頓有些小心地問道，如果有可能像村長那樣戰斗完就困得找不著北，那他真的要好好考慮了。
“奧雷連諾是受創后才有現在這么嚴重的癥狀，也正是因此他才退出了‘獵魔者’的第三序列，來到了這里。”琴解釋道。
“獵魔者？”這又是一個該死的偌瑪文名詞，完全沒法根據經驗來判斷。
“你可以理解為，狩獵怪物、惡魔的人。”琴笑道，“非凡世界中有很多名詞都是經過二次改造的，目的就是防止普通人從文字中直接讀出意思。”
“這么嚴格的封鎖？”蘭思頓驚訝地看向琴。
琴瞇了瞇眼睛，道：
“有些時候，文獻記載里的內容本身就可能具有危險性，我聽說過一個改造文字前的案例，是一個普通人在讀了一本超凡筆記后，意識直接消融，但他的一切身體性征卻又都是正常健康的。”
正當蘭思頓聽得害怕時，琴爽朗一笑，道：“當然，這種情況并不多見，連我也一次都沒碰到過。大部分時候，那些危險的書籍都是作者為了保護和隱秘而特意在書籍上種下詛咒的，但這是可以有效規避的，沒必要擔心到什么都不敢讀。
不過，如果詛咒的類型是讓碰觸的人受到傷害，那這種詛咒就很容易被發現，被祛除，哪怕是普通人都可以察覺出異常，所以很多詛咒的形式都是在讀者讀懂的瞬間，讓詛咒隨著內容種到讀者身上，而且讀懂得越多，詛咒的效果就越恐怖，這樣的詛咒更加隱蔽，普通人更是完全無法察覺，很容易造成誤傷，所以很多超凡的常用詞語就被二次改造來規避這種情況了。”
“大家就不能不下詛咒嗎？”蘭思頓無奈道。
“那書籍就沒有了安全性，會損害到個人的利益。”琴回答道。
蘭思頓愣了愣，差點脫口而出問“為什么不用電子產品呢”，但好在他現在也有了一點謹慎的性格，及時收住了嘴。
一個農戶的孩子不該知道這些。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陣，在經過了一戶人家后，琴開口道：“快到了。”
蘭思頓“嗯”了聲，繼續默記著路線。
“蘭思頓……”
琴低頭看向邊上的蘭思頓，對上了蘭思頓錯愕抬起的眼睛：“當我對你用了催眠術后，你是怎么想的？”
“啊？”蘭思頓愣了愣，有些不解琴為什么會問出這種問題。
這需要問嗎？那種惱火，憋屈，無奈，需要問嗎？
“濫用能力是很常見的事情，尤其是擁有力量后。”琴淡淡地道，“即便我在‘蛻凡者’中算是另類，但我也同樣認為，弱小是錯誤的。我很抱歉之前對你和艾米莉亞用了催眠術，但站在我的立場上，我也有充分的理由。”
弱小就是罪嗎……蘭思頓沉默地聽著。
“對于啟靈者來說，一點點地提高層次和實力，經歷一次次戰斗然后活下來，這就是變強，對于普通人來說，學習、鍛煉就是變強。弱肉強食，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你如果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就必須先接受自己弱者的身份，然后不停地去變強。”琴的聲音低沉起來，“但在這個過程中，很多人都會被誘惑，從此走上歧途。我始終認為，弱小者值得可憐，但自甘墮落者，卻不值得這些。”
說到這兒，琴的聲音變得冷酷起來：“我依然會嘗試著拯救墮落者，但我也不介意讓他們如流星般隕落。”
“真是現實啊。”蘭思頓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蘭思頓知道琴這些話就是對自己說的，但這也是琴認同他后才會說的話。
“現實？”琴輕輕點頭，“是的，這就是現實。”
“啟靈者中同樣存在邪惡之人，墮落之人，你未來也許會受到更多的不公……”琴微微一笑，“但至少我會給你提供一個不錯的起點，不過你也要始終保持著初心。”
話都講到這里了，蘭思頓問出了困惑自己許久的問題：“琴先生，您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幫助村民們認字？”
“我之前說了，我是‘蛻凡者’中的異類。”琴嘆笑道，“當然，不是說我不愛金錢，不近……”
想起蘭思頓只有十五歲，琴頓了頓，然后繼續道：“但我喜歡幫助別人，對我來說微不足道的付出，對別人來說卻很可能是無比珍貴的，這在我看來很值得，很有價值。當然，除此以外，我也有私心，不過那卻不能再對你說了。”
“好吧……”蘭思頓想了想，繼續問道，“琴先生，那個黑袍人會不會一直來找我？”
琴之前說過，黑袍人跟他是同一個位階，實力非常強大，如果那個黑袍人一直盯著他，那蘭思頓覺得無論自己有多努力，都遲早要玩完。
從奧雷連諾和艾伯特的態度和話語中可以輕易知道，“蛻凡者”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層次了。
“放心吧，黑袍人盯上你的根本原因在于那個布偶，現在布偶到了我手上，我想他也不會再花大力氣針對你了。”琴輕輕一笑，然后繼續說道，“不過我很疑惑，他當時為什么不直截了當地殺死你，當時他明明有充分的時間，嗯，所以我懷疑你身上可能還潛藏著什么，或者還有哪里特殊，但那是我看不出來的東西，你得自己小心。”
總不可能是穿越者的身份吧……蘭思頓無奈一笑，道：“可能是什么標記？”
“有這個可能。”琴慢慢點頭。
這時，蘭思頓和琴走上了一座小坡，面向了清冷的銀月，看到了不遠處在月色下模模糊糊但不掩破舊的小屋。
亞爾維斯的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