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逐漸升溫。暖陽懶懶地映照于樓閣的每一間窗欞間。
青禹壯碩的身軀晃晃悠悠地踏出臥房。他咧著大嘴巴打了一個舒坦的大哈欠,舒展筋骨后整理好衣衫便踱步下了樓。
行至一樓時,他眼尖地掃到庭院涼亭中自家主子與碧璇二人正在閑談。
青禹見狀,立刻主動自覺地貓著腰。縮到書房門前的廊柱后隱藏好,繼而探出腦袋遠觀起來。
碧璇樓主這兩日跑墨園倒是真勤快。莫非開始對少主“下手”了?
亭中對影雙人,男俊女美。周圍的繁花環繞涼亭斗轉飛舞,乍看下他們兩人宛如櫻花下極其登對的仙侶嬋娟。
尤其碧璇艷若桃花的臉頰上帶著淡淡粉紅。目光含羞帶怯地一直癡癡凝望著他家少主閱覽書籍。傾慕之情昭然若揭!
“嘖嘖嘖......一大早就你儂我儂,郎情妾意的......瞧瞧像話嗎?讓我這尚未娶妻的大老爺們情何以堪啊?”忍不住吃味地碎著嘴,青禹揉著饑腸轆轆的肚子,索性直起身子要去后廚張羅些吃的。
此時將自己喂飽才是王道,他家少主的桃花看多了難免長針眼。
“哦喝!”冷不丁青禹被貓在自己身后的嬌小人影嚇了一大跳。
“你怎么一聲不吭躲在別人背后?想嚇死我啊你!”青禹的那對“熊掌”像蒼蠅翅膀一樣頻頻拍打著胸脯,順了順憋在胸腔的一口氣后忍不住朝玉兒怨惱地低喝。
往日他與少主獨處慣了,至今還未習慣有第三人存在。
再說這丫頭何時便悄無聲息地如幽魂般貓在他身后,他一時未察覺自然被嚇得一激靈。
玉兒把青禹的怨道當成空氣一樣無視,依舊好奇地將注意力放在庭院內。索性她借青禹龐大寬闊的身形極為有利的遮擋掩護,在他背后繼續貓著腰,探著那顆小腦袋朝涼亭內望去。
青禹看她盯梢地如此著迷,也忘記了去覓食。俯身跟著她一塊兒偷窺起來。
空隙之余青禹還不忘扭頭古怪地瞅了玉兒一眼。
敢情這丫頭是有偷窺狂不成?昨夜也是在樓道內被少主逮個正著。借口說什么找不到茅廁?鬼才信!她明擺就是純粹來看好戲的。
不過倒也奇怪。
別家姑娘們都是慣用欲拒還迎地偷瞄少主“美色”。看久了未免顯得矯情做作,這丫頭倒是毫不掩飾地明里暗里覬覦著他家少主。
沒法子,誰叫少主的絕世容顏實在是“秀色可餐”呢?
時間久了,跟這丫頭抬抬杠解解悶。倒也比整天看少主僵著一張漂亮臉蛋打瞌睡來的好些。
于是乎,兩個人就像是組成戰線的大黑熊與小白兔。疊羅漢那般,藏匿在廊柱后看得默契十足。
其實,青禹認為少主的私事當真沒看頭。他多年伴隨于少主身側,對此早見怪不怪。無非大多是姑娘家們一廂情愿,滿面春風地殷勤討好;而少主“鐵面無私”兼“坐懷不亂”的老場景了。但總是不知不覺中被玉兒帶動八卦。
亭內兩人暫未察覺已被四目盯梢。而碧璇對凌羽墨眉目中的愛意已經呼之欲出,輕易而見。
“喂,大黑熊。”玉兒在青禹身后小聲道:“碧璇樓主好像真的很喜歡凌羽墨呢。”
青禹高傲地冷哼一聲。側臉俯身貼耳輕聲回道:“你這雞腦袋就這么點容量,現在才知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碧璇樓主豈止是喜歡我家少主,怕是這整個旋香樓都曉得她等了少主整整八年。”
八年?!這是什么難得一見的神仙愛情啊!
玉兒瞪圓杏眼頗為吃驚,就差沒蹦到碧璇面前為其癡情感動地拍手贊好的地步。
青禹見狀更八卦地壓低聲量對她說:“碧璇樓主并非一般的青樓樓主身份。”
她很感興趣:“說來聽聽?”
青禹倒也不隱瞞,四下瞅了一眼后聲量明顯壓得更低:“碧璇本為江丞相的千金,武兒是側室的庶出之子。江丞相多年前曾向皇上多次檢舉,揭發當朝太師私賣官銜的內幕。卻不料暗箭難防,反遭太師算計。不幸被誣陷為私養精兵,意圖通敵叛國的謀逆罪臣。江丞相全家上下一夜之間慘遭禁衛軍的密詔滅門。并被皇上昭告荊國,除去其罪臣姓氏,永世不得以臣子之名入皇家祠堂供奉靈位。他們姐弟倆雙雙綁赴北漠蠻荒之地充當軍妓勞役。在霧月山押送途中慘遭押送官兵的欺凌毆打,倆姐弟幾乎命喪黃泉......”
雖說的聲量不大,但青禹皆形容地繪聲繪色。可與茶寮內的說書先生不相上下。
“當時,少主也正巧路遇霧月山......”當說到這里,青禹卻忽然神色嚴峻。先前繪聲繪色地舉止也一并停頓了下來。
八年前那個月圓之夜,原本應是城主一家三口樂享中秋佳節的歡聚時光。可是誰又會想到竟然卻......
與其青禹想對玉兒解釋說,當時是少主仗義出手救下了碧璇姐弟。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那夜少主剛過完十八歲生辰,一杯櫻花溫酒入喉后卻驟然幻化出狐妖的異樣。緊接著凌府上下像是經歷了一連串變故的洗禮。
青林的暴斃,二夫人的失蹤,城主的暴戾......頓時那溫馨的三人被風雨聚來的極大刺激下支離破碎。
少主孤身一人狂奔赴往霧月深山。
猶記得,他顧不上處理青林的尸體,拼了命不顧一切地追趕年少的主子。在那鬼魅可怖的山林中持續追尋主子身影,不敢停駐半步。生怕一眨眼之后主子就永遠在他視線內消失不見。
直到他親眼看到主子殺了兩名押送犯人的官兵,并用自己的血換回了碧璇姐弟奄奄一息的性命。
少主血紅的雙眼蘊藏的絕望與崩潰。簡直與他腦海中那往日溫潤如玉的清朗少年大相徑庭。
那一瞬間他忘卻恐懼少主的妖獸形態,忘卻自己或許即將面臨的死亡。
那一刻他只明白今生今世自己將追隨并一路保護少主。若不見少主安好,他必不得安生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