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茂密盛放的櫻花樹上,三三兩兩停駐著幾只雀兒正相互跳躍嬉鬧著。
仰著臉逗一會兒那些鳥兒,玉兒無趣地拎起那口黑鍋重新往火房的方向走去。
火房就在馬廄隔壁。就在她路過馬廄時,眼角瞄到里頭站在馬槽邊悠哉享用糧草的緋龍。
緋龍是凌羽墨的白駒坐騎。
她歪著頭尋思地看了看它后,忽然頗有興致地朝馬廄拐了上去。
緋龍嘴里正慢悠悠地嚼著新鮮的糧草,抬起眼遠遠看到她正朝自己踱步而來。側頭瞄了她一眼后,便又不動聲色繼續埋頭吃食,絲毫一點兒都不懼陌生人的接近。
“嘁!連養的馬都與他一副傲嬌自負的德行!”將鍋放在地上,她對緋龍的態度,意有所指地嘀咕了一句。
像是有靈性一般,緋龍嘴里仍然繼續嚼著草。卻抬起頭,看似不滿地朝她哼唧了一聲。
“我說的不對?”她對緋龍與凌羽墨神似雷同的態度心有不滿:“你家主子整日陰陽怪氣地,想方設法變著花樣使喚作弄我。方才若不是我隨便想出的神來一筆糊弄過他那副畫,估計現在還罰我去打掃庭院呢!”很明顯地,凌羽墨是被她的畫給驚到了吧?因而才沒有繼續追究她的過失。
這廂緋龍更像是聽懂了人話似得。于是它停下吃食,像是故意對抗她那般。從兩只黒黑的大鼻孔里很不客氣地,毫不猶豫地對準她的那張花貓臉噴出一大口熱氣。
臉上突然被一陣帶著古怪氣味的熱浪帶著草沫子襲來,古怪的臭味嗆得她連忙撇過臉干咳幾聲。
緋龍見狀得意地原地跺了跺腳,咧起大嘴呼哧呼哧地哼唧。神情極似正在諂笑著她此刻狼狽的模樣。
“橫豎你不會說話,凌羽墨也不會知道!信不信我在你糧草里下點兒瀉藥?”她叉腰作勢想要嚇唬嚇唬它。
而緋龍則又再傲嬌地揚了揚馬首,顯然對她的威脅很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
這緋龍,簡直將它主子的神態學得惟妙惟肖......
她真想將地上那鍋“砒霜”直接倒在馬槽里。
“玉兒姐姐,你怎么在這里?”武兒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你在和緋龍說話嗎?”
他恰逢又來給緋龍置換新鮮的糧草,卻看到她古怪地對著緋龍跳腳。
又有誰會去對一匹馬抬杠?
久而久之,他知曉玉兒姐姐與尋常女子不同之處便是難得的爽朗與率真。同時也已經確信她的爽朗與率真對于公子來說,確為難能可貴。否則,公子不會甘愿用自身不為人知的續命之血救回玉兒姐姐回天乏術的性命。
但凡喜歡一個人,必定是因為對方有不同他人之處。就只為這個不同之處愿為其傾覆所有。
玉兒聞聲扭回頭,收回“暗算”緋龍的念頭。可當武兒看清她的臉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開懷:“玉兒姐姐你的臉上......怎會弄得如此?簡直像只鉆進灶頭里的貍花貓,且額頭上那個‘王’字又是誰給你畫的?可倒是更形象了!哈哈哈哈......”
“啊?”她一驚:“我額頭有字?”扔下還在原地笑得合不攏嘴的武兒,她小跑著折到院內湖邊。蹲在湖邊朝湖鏡中看去,果然在湖面上清晰看到自己額頭那個大刺刺的灰黑字眼。
想也不用想,定是那凌羽墨干的!
之前他的手指一直在她臉上刮來刮去,動作輕柔。害她心中小鹿一陣亂撞,一時不察被他的“美色”迷惑,原來自己又被他暗中作弄了一番。
難怪他對她笑得那般俊逸迷人,難怪他不再追究她弄壞他的水仙畫。
武兒貼心地趕上來,給她遞上溫熱的汗巾。
“可惡的凌羽墨!”她接過汗巾,氣呼呼地一邊念叨著一邊把臉上的那個“王”字擦掉。
“莫不是這字便是公子畫上去的吧?”武兒蹲在她身邊多嘴問了一句。
她哼了一聲:“明知故問,除了他還有誰?你和碧璇姑娘眼里那個所謂溫潤爾雅的公子,實則根本就是個陰陽怪氣的大壞蛋!”
武兒了然又再一笑道:“公子性子素來就疏離淡漠。即便是青禹大哥跟隨在側,伺候公子多年亦是如此。倒是不曾見他對誰這般特別對待過。”
“所以說,我就是他在山中隨地撿來的丑八怪。就活該被他這般作做非為?”將臉上的灰黑完全抹凈之后,她望著池內自己的倒影憤憤不平。卻于湖景中,瀏覽到自己那張清麗精致的五官,被隨即落入湖中的朵朵櫻花映襯點綴得靈動純美。
記得凌羽墨總是說她不好看,沒身材,一無是處。說得連她自己本人都信以為真了。
望著湖面自己,忽然質疑她當真像凌羽墨口中所說那般貌不可取么?若是她換上女裝應該......也不算很差吧?
“姐姐哪里丑啊?若換上女裝同樣是一位傾城佳人。”武兒對她實話實說道:“興許公子若是見姐姐女裝的模樣,怕是心中歡喜的很呢!難道姐姐沒有考慮過公子會不會已經喜歡上姐姐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在旁的他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只不過他們當局的倆人都還沒有自心承認。
將汗巾隨意搭在脖子上,她因武兒的話扭頭一臉吃驚地回道:“武兒你沒發燒吧?凌羽墨他會喜歡我?你沒看他身邊多少卿本佳人圍著轉嗎?只怕是他命中的桃花債欠了三生三世都還不完了!”“古語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武兒在旁閑閑地誦了一句。便站起身,繼續往馬廄走去。
就他看來,他的親姐姐碧璇已經輸了。從一開始......就輸了。
玉兒不太明白武兒這句話的意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所謂那“一瓢”指的會是她?她能這樣理解嗎?
凌羽墨他......喜歡她?她嘴上和心里總說著不可能的。為何當從武兒口中親耳聽到時,心坎竟暗中欣喜不已?
抬起手拍打自己臉蛋,玉兒心里告訴自己要清醒一些。
這時,她隱約聞到了一股焦糊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