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針鋒相對
- 螳螂刀
- 鳥飛梨落
- 3412字
- 2020-02-27 13:14:27
淚水朦朧了羅橫的雙目,他顫巍巍伸出手,握住了插在地上的長劍。不知何時,芮塵那句“別再害人了”已深植他心,化作了自我厭棄的呢喃。
羅橫將手按上劍柄。
稍一用力,長劍便從青石板中出鞘。他將冰冷的劍身架上脖頸,忽然轉身看向人杰:
“杰哥,銓哥,姨娘,還有彩蝶妹妹…多謝諸位,這幾日是羅某此生最快活的時光。
只恨我羅橫命薄,不配與你們相伴。我是殺人兇犯,害了趙伯伯,害了蕭老仙長,終究會連累大家…
若有來生再遇,我……”
乓!
一聲脆響打斷了羅橫的話。一柄殺豬刀劈中他手中長劍,“鐺啷”一聲,長劍墜地。
平銓不知何時已到他面前,一巴掌摑在他臉上,揪住衣襟怒喝道:
“胡說八道什么呢!小黑你瘋了不成!”
羅橫淚如雨下:
“我是災星,我就是個災星啊...嗚嗚嗚嗚嗚”
“老子管你什么災星!”平銓將臉湊近,逼入羅橫視線:“災星也好,掃把星也罷,你系我們兄弟,我就不許你洗!咱兄弟不系說好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洗,你忘了嗎!”
羅橫哭得更兇了:
“可我不能連你們都害了!”
“誰說你會害了我們?”人杰的聲音穿過人群傳來,他的身影亦出現在羅橫身邊,“若非真心相待,我豈會與你結為兄弟?”
“始解。”
一聲低沉輕喝,他始終閉合的雙眼驟然睜開,兩道金光自瞳孔噴薄而出,宛如塵封古鏡乍然開光。
那金光并非刺目烈焰,反似初秋晨露中的朝陽,帶著溫潤的穿透力。凡被金光照拂者,皆覺一股清涼自頂門灌入,方才激憤的情緒竟平復了許多。
更奇的是羅橫額心,一縷白光被金光牽引而出,在空中扭曲掙扎,最終“滋啦”一聲被金光吞噬殆盡。
“哼。”
芮塵暗哼一聲,猛地轉頭看向人杰。其耳后浮現三寸高的玉耳虛影,無數道白光如星雨般激射而出,直取人杰。
人杰毫不退讓,用神眼金光鋒芒相對地迎了過去。
一白一金,兩道洪流在當空相撞,竟震得街面青磚寸寸龜裂。
白光勢如燎原烈火,數量上遠超金光十倍。
然而白光觸碰到金光的剎那,竟被逼得連連后退,只見金光如活物般將白光緩緩吞噬,自身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壯大。
很快,局勢逆轉。
芮塵瞳孔里映著鋪天蓋地的金光,奇的是,他非但未感威脅,反覺如沐佛光,仿佛回到幼年在宗門聽一位老僧講說《心經》的清晨,心生安寧。
直至...
“啊!我的心耳!”突如其來的劇痛撕裂幻覺,芮塵捂著雙耳踉蹌后退,指縫間滲出的血水竟帶著細碎的白色光屑。他耳后那玉耳虛影已出現蛛網般的裂痕。若不是他眼疾手快,立刻封閉心耳,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主子!”紅衣女子臉色大變地沖了過去,扶住芮塵,隨即猙獰地瞪向人杰。
鈴鈴鈴!
她左手掏出鈴鐺瘋狂搖晃,嘴唇未動,一道聲音卻自她體內傳了出來:
“你居然敢傷主人!魂飛魄散心如搗,鬼哭神嚎...嗚嗚”
話未畢,金光已如披風般裹住她全身,那些原本能攝人魂魄的音節在金光中寸寸崩碎,唯有手中鈴鐺還在徒勞地搖晃,發出不成調的“鈴鈴”聲。
芮塵抹去唇邊血跡,盯著人杰雙眸中緩緩收斂的金光,牙縫里迸出難以置信的低語:“竟然也是性光!”紅衣女子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看向人杰。
……
這還是人杰修成性光神眼后第一次施展。
方才彩蝶悄悄提醒,對方或在施展天心宗秘法,讓他試著感應。
于是他凝神內視,不斷喚醒虛空國度中的小眼與性光,漸漸發現——
芮塵耳后竟有一道類似自己的性光,但卻是一種白色的光芒。光華十分微弱,單憑一只小眼無法察覺出來。
這些白光大多縈繞在羅橫身上,亦有部分落在旁人身上。當白光觸及人杰時,他體內性光本能一吸,吞噬之后竟似有所增長。
起初人杰還沒發現那白光的作用,于是他試著撤掉性光,讓白光重新照進來。
并未察覺到任何異樣。
可當他再次以性光吞噬白光時,忽發現自己的頭腦變得清明了,也發現了對方話語中的破綻。
人杰終于明白,對方在用那道白光做什么。
恰在此時羅橫舉劍自刎,被平銓攔了下來。人杰立刻全力激發,開啟了神眼的始解狀態,朝著前方疾馳而去。
……
望著一招擊退芮塵、雙目金光漫天、恍若天神臨凡的人杰,周遭百姓不由自主紛紛跪倒,口中喃喃念誦:
“神仙下凡了...”
恰在此時,芮塵猛地推開紅衣女子,厲聲喝道:
“劍來!”
那柄墜地長劍應聲飛入其手。剎那間,芮塵周身連同長劍爆發出刺目白光。但這次并不是性光,而是一股濃郁的白色靈氣。
他全力爆發的威勢,竟不輸給祈年。誰能想到,這看似年輕的芮大人,竟已臻先天九品修為。
“年!”
眼看著要打起來了,落在后方的祈年發出激動咆哮,土之鎧甲瞬間覆體,然后猛地一躍,直直撲向芮塵。
人杰嘴角略帶期待地一咧,迅速拔出兩把“玄鐵殺豬刀”。
大戰一觸即發。
“住手!”
一口黑色棺槨自天而降,橫亙于雙方之間。塵土飛揚中,謝無僵面色陰沉地自棺中步出。
往昔的謝無僵溫文儒雅,看似人畜無害,即便在鄭家鬧事時顯露過鋒芒,因未針對眾人,所以眾人并沒有什么直觀感受。
但今日,他自黑棺走出,身上散發出滔天血氣。
商街上的眾人,包括芮塵和人杰在內,都是身體一僵,如遭雷擊,只覺全身血液瞬間凍結,除了還能眨眨眼睛,其他部位再也動彈不得。
連撲至半空的祈年也狠狠摔落,即將撞人時被謝無僵揮手定住,在原地化作了一尊石雕。
謝無僵轉過身,血光盈目的雙眸望向芮塵:
“芮大人,到我湘城,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妖言惑眾、動手傷人,六扇門當真好威風!”
芮塵發現自己嘴巴能說話了,連忙解釋道:
“謝城主,您別誤會,下官乃奉命調查蕭無生入魔一案,身攜六扇門密令。不信您解了禁錮,下官取來與您看。”
雖說芮塵身為六扇門荊州總捕頭,卻比三品大官謝無僵低了半級。此人素日對平民不屑,在官場卻謹小慎微,豈敢被謝無僵抓住把柄。
“哼。”
謝無僵倒是沒有真的去查驗,芮塵斷不會在此事上說謊。既然有密令,按六扇門權限,確實可以先捉拿,后通報。
他接著說道:
“即使如此,在事情尚未調查清楚之前,你便欲置羅橫于死地,怕是有違規矩吧?”
芮塵連忙解釋:
“羅橫是下凡災星一事,下官已經調查清楚,證據確鑿,無需再將他送回六扇門查驗,方才所言句句是實,未有半分夸大。
雖未下達格殺令,但此等為禍蒼生之徒,豈能放任他繼續逍遙作亂?下官此舉也是為湘城的子民著想,為趙人杰著想。方才施展功法,不過是想讓他幡然醒悟,自行做個了斷!”
“自行了斷?”謝無僵厲喝,“羅橫為人和善,每次意外皆非本意,他并無害人之心。無心為惡便是無辜,你對無辜之人下手,六扇門的八字宗旨呢?!”
“下官已言明,是出于一片好心,勸羅橫拿出大唐男子應有的擔當。”芮塵語氣雖恭,卻寸步不讓,“謝城主,我神劍峰的誅心劍雖能影響人的心緒,卻皆是以事實為根基,不會指鹿為馬。
這羅橫已經無藥可救!就算他真的是個好人,換作是我,知曉此事后也絕無顏面多活一日。多活一日,說不定就多害一人!”
“芮大人,你練成性功,號稱誅心耳劍,揚言要超越吳伯陽。自從吳伯陽上次失誤,有人四處揚言他的判斷不如你。可如今,在老夫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連救治之法都未嘗試,便斷言無藥可救了?”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羅家和天機樓都束手無策,怎么,謝城主您有辦法?”
“若天機樓都無計,我謝無僵自然也沒辦法。但天機樓從未說下凡災星不可制,他們說得清清楚楚,可用天生吉物鎮壓。”
“天生吉物?當今天下,上哪里去尋天生吉物?各大仙門若有此等寶物,早將羅橫收為門下,哪里還會像現在一樣對他避如瘟神?”
“誰說沒有?如果出現一位擁有‘吉靈根’之人呢?”
“不可能!”芮塵失聲道,“下官雖只轄荊州,但若有此等大事,豈會不知?史上吉靈根皆為天靈根,雖因無傳承功法命不久長,卻天生攜帶好運。
這樣的人,必被各大仙門視若珍寶,置于當世傳人身側。若真有此等人物,下官怎會不知?”
“你怎會不知?你素來瞧不起布衣市井,自然不知了。
如今在你管轄的荊州范圍內,還真就出了這等吉靈根!只因其是平民百姓,入不得你芮大人法眼。你若多些關注,此事豈會被我先知曉?
我看用不了多久,六扇門也要勸芮大人學學吳伯陽,回山門靜心思過了。”
“不可能!在荊州不可能有事能瞞過我!究竟是何人?”
兩人爭執至此,芮塵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朝謝無僵急忙問道。
謝無僵收了功法,眾人頓感血脈暢通。
其余人等大氣不敢出,恭恭敬敬跪倒在地,唯有人杰五人、芮塵主仆與祈年還站著。
祈年狠狠滾了一跤,氣得一聲大吼,就要朝謝無僵撲過去。
“祈年,坐下。”
人杰訓了一句。祈年頓時嗚咽一聲,像小狗似的坐在原地,卻仍用威脅的目光盯著謝無僵。
人杰已將神眼重新回歸沉睡狀態,在吩咐完祈年之后,立刻開口問道:
“吉靈根是誰?是不是有了吉靈根,就能把小黑治好。”
謝無僵微微一笑:
“趙賢侄莫急,這吉靈根不會跑的,他一直離你不遠。”
“在哪?”
謝無僵眼睛盯著平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