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明白了。先生有仁有義，知行合一，實乃令人敬佩！既如此，今后此事學生在先生面前絕口不提。”
“陛下，說說你的最后一件事吧。”
“最后所求，乃學生私事，關乎方才提及的小女。”
“可是月亮公主？”彩蝶聞言，眸中頓時迸出亮彩，羅橫更是雙目灼灼，滿臉渴盼。
“沒錯，便是小女君知。”
瞥見人杰投來的困惑目光，彩蝶俏皮地吐了吐舌尖，忙不迭介紹道：
“主子，若說血靈郡主是我陵郡之女神，那月亮公主便是整個大唐天國萬民心中的謫仙！
銓哥吉靈根未顯于世時，天下天靈根僅存兩位，且皆是巾幗。
除血靈郡主外，另一位便是身負天絕品月靈根的月亮公主李君知。
她的天賦更勝血靈郡主一籌，竟能與吳伯陽分庭抗禮。只因她不僅擁天靈根，更身懷罕見神體——月光神體，可化月光游走于天地之間！
坊間相傳，月亮公主容色傾城，乃是太陰星嫦娥仙子轉世，堪稱世間最尊貴圣潔的女子。
彩蝶和身邊的姑娘，皆對她仰慕不已呢！
只可惜這位公主殿下素來蹤跡難尋，近年關于她的傳聞愈發稀少。或言其身染沉疴，或言其隱于仙門苦修。
聽陛下言語，想必是后者了。
只是不知何時，月亮公主竟成了春秋劍派當世傳人？要知傳人之位，素來便是首席弟子莫屬！
真真是厲害！不愧是奴婢心中的偶像，莫非已臻金丹之境？”
彩蝶言至此處，眼波流轉間盡是憧憬，眸中似有點點星光閃爍。
人杰聽著，心底竟莫名為母親泛起一絲醋意，輕哼道：
“你倒是變了！你的偶像不是李清照么？”
“哎呀，奴婢最最敬慕的自然是李清照大人！可她終究是史書所載的先賢，與李白大人一般，皆是看得見摸不著的人物，與我等不在同一時空下。
可月亮公主就在京洛，年歲又與主子相仿，說不定機緣巧合便能得見一面呢！”彩蝶連忙辯解，語中滿是向往。
“若先生肯應學生所求，彩蝶姑娘不僅能結識小女，或許還能結為知己。”一旁的李元啟適時插話。
見彩蝶這般喜愛自己的女兒，李元啟心中稍覺此事有了幾分希望，只是喪兄之痛仍如鯁在喉，此刻實在難展笑顏。
“是嗎？太好了！是什么請求？”彩蝶激動得輕輕拍著小手，滿臉急切。
“嗯？”李元啟微怔，略感意外。
此刻情境下，彩蝶姑娘竟敢代主子表態，而人杰與其二位兄弟竟立在一旁默然不語，顯然是默許了？
看來這丫鬟的地位，比預想中要高上許多啊！
“小女實則有個極嚴重的性情缺陷。此事是學生心頭最大的憾事，亦是一直嚴守的秘密。”李元啟神色一黯，緩緩道來。
“啊，如此說來，公主患病的傳聞也非空穴來風了，她如何了？”彩蝶關切追問。
“小女...甚是膽小！”李元啟遲疑片刻，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噗呲！
彩蝶忍俊不禁。她說了聲抱歉，繼而奇道：
“膽小很正常啊，這應該這算不得問題吧？”
“不...問題極大，她并非諸位想象中的那般膽小。”李元啟長嘆一聲，面上愁云密布：
“她已膽小至反常之境。
小女十余歲時，尚不敢與任何人言語，不敢聞稍大之聲響，不敢見稍大之動靜。
一日十二個時辰，她幾乎將自己藏得密不透風。
若有陌生人與她搭話，或是聞得異聲，她便會驚恐尖叫，繼而四處奔逃，宛如受驚的小鹿。”
“竟至如此地步？”人杰等人皆是目瞪口呆，這般膽小，他們聞所未聞，確是過了頭了。
“是啊，這十余年來，學生試過萬般法子，亦尋訪過無數仙門與世外高人，卻都束手無策。”李元啟語中滿是無奈。
“既如此膽小，平日里如何生計，又怎能修煉？竟還成了春秋劍派的首席弟子？”羅橫按捺不住好奇問道。
“小女體質特異，無需如常人般進食。自她降生，只需每隔些時日吸納些許月光，便能存活數日。”李元啟解釋道。
“竟這般便利！”羅橫驚嘆不已。
“去年，學生請春秋劍派古宗主為小女診治，卻發現小女與該派仙法無比契合。僅一夜功夫，她便憑《孔周舞承影劍篇章》，突破至先天之境。”
“這么厲害！”人杰等人再度驚住。
“正是，小女簡直是為春秋劍派而生。
春秋劍派講求以身化劍，身融自然，而小女本身便如自然一部分。她甚至初習劍法，便已達許多人畢生難及的天人合一之境。
故而春秋劍派才會苦苦求著小女加入，還許諾只要小女晉階元嬰，便可直接接任宗主之位！”
咕咚。
彩蝶與羅橫對視一眼，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二人此刻心中所想如出一轍：
怎還有聽起來比主子更逆天的人？這怕是要蓋過主子的風頭了！
“以公主這般天資，晉升元嬰想來也用不了許久吧？”彩蝶試探著問了一句。
“哎，天賦再好，終究只是根基扎實，若不肯勤勉修煉，縱有天縱之資又能如何？”李元啟長嘆一聲，眉宇間攏起愁云：
“小女性情怯懦，還格外...疏懶！
不知是因膽小之故，還是另有緣由。
你可知小女總共修煉過多少次？
一次！她便只在第一天夜里練過那一回！那一次，我等躲在遠處，她剛收功，古老頭便按捺不住跳了出來，反倒將小女驚得不輕。
自那以后，我等再未見過小女修煉，任誰哄勸都無用！
好在突破先天后，只需吸納月光，她的修為便能自然而然地增進，如今已是先天三品，較常人快上許多。
可若只憑自然吸納，不勤學苦練，她的進境只會愈發遲緩。待至金丹境，定會被眾人遠遠甩在身后，恐怕壽元耗盡，也難破元嬰！
這修煉疏懶，修為稍遜倒也罷了，小女終究是大唐公主，只要大唐不傾，學生自能護她周全。
學生此刻最憂心的，仍是她那異于常人的怯懦性子。
她生母早逝，自降生后，便只有待在紅葉與她養母賢妃身側方能安心，便是見了學生，也會嚇得慌忙躲藏。
往日里，皆是賢妃悉心照料。可賢妃本就體弱多病，昨日聽聞唯一的親人黃虎戰死，悲痛攻心，竟撒手人寰！
小女自此更是驚弓之鳥，半步也離不得紅葉。
如今局勢你們也瞧見了，紅葉既是學生最信賴之人，又有諸多要務需親自處置，實在無法時刻將小女帶在身側。
這般一來，小女怕是連尋常生計都難以為繼！
故而，此次尋先生，便是想請先生為小女診治，或是讓小女能安心留在先生身側。
若先生不愿，學生便只剩一個選擇——
尋一處絕對安全之地，將她安置其中，讓她過一世閉鎖的生活。”
李元啟說罷，目光直直鎖在人杰臉上，尤其在他雙眸上停留許久，滿是懇切與期盼。
“我不通醫術，那般多能人都束手無策，我又怎會有法子？我也不知如何能讓她安心留下，連你這生父都無計可施，何況我這外人？”人杰眉頭微蹙，語氣里滿是困惑。
“不，先生您定有辦法！”李元啟話音剛落，猛地轉頭望向彩蝶，眼中閃過一絲懇切的光亮：
“先生既能讓彩蝶姑娘從一介尋常丫鬟，短短幾日便變得心性堅毅、自信滿滿，直視學生亦無懼色，便定然能讓小女脫胎換骨！
先生不必否認，此事不難打聽。如今此處無外人，又關乎小女性命，學生絕不敢將先生的手段外傳，只要先生肯出手，小女便能得救！”
“……”
人杰只覺有些頭痛，倒非不愿相助。
彩蝶能變得這般自信，開啟靈智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身份的轉變。
總不能告訴皇帝，她這般自信，是因覺得旁人身份皆不及她吧？
“方才陛下說，公主殿下素來與這位公公寸步不離，可為何不見蹤影？公主能否醫治，終究得見過方能知曉。”彩蝶見人杰面露難色，忙柔聲替他圓場。
“彩蝶姑娘，公主一直就在先生手中呢。”公公在一旁欠身提醒，聲音溫和如春風。
“什么！”
“莫非是那劍鞘？”
“正是，公主殿下平日愛躲在鞘中歇息，您只需解開劍鞘上的紅綢結，公主殿下便能出來了。”
聞聽公公所言，人杰也起了興致，他捏起劍鞘口那用紅綢扎成的蝴蝶結，輕輕一扯。
“呀！”
又是一聲嬌俏的驚呼從鞘中傳出，正是方才那道聲音！
一柄無柄光劍如一道流光從鞘中疾沖而出，旋即消散在空氣中，了無痕跡。
過了好一會兒，書房里仍無動靜，也未見公主身影，只是室內悄然亮了幾分，宛若一縷清輝自九天灑落，帶著幾分月華的清冷。
“公主莫怕，這些哥哥姐姐都是好人，并無惡意的。”公公突然對著空無一人處輕聲說道，語氣溫柔得像在哄襁褓中的嬰孩。
“唉，公主又躲起來了。如今她化身為月光，你們瞧不見的，除非是元嬰修士，或是精于感應之法。”公公面上滿是無奈，聲音里帶著疼惜。
“始解！”
人杰雙眸陡然迸射起金色流光，剎那間，莫說這書房，便是半個湘城的景象都清晰地映入他眼底。
“看到你了！”
神眼乍開，人杰立刻瞧見了公公身后那由萬千細碎光點組成的虛幻女孩。女孩此刻正怯生生地從公公腰間探出小半個腦袋，發絲如月華般泛著銀輝。
人杰緩緩轉頭，那道金色眸光與那雙澄澈如月華的眸子撞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