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一聲輕笑。

蘇幸抬起頭，看著他掐著那根煙，微微低下頭靠近她。

淡淡的煙霧濃郁在他們兩個之間。

可他眼底分明沒有一絲笑。

蘇幸閉上了眼，感受到他越來越近的體溫，直到他躍過自己的唇，落在了自己的耳邊。

“不做數(shù)。”

他語氣淡淡的。

“去談個正常的戀愛，別當(dāng)真…”

他話音未落，下一秒，定定地怔在了原地。

他腦后傳來了淡淡的溫度。

蘇幸伸出手，她手掌落在他的后腦，輕輕地攬過他的頭，踮起腳，讓自己貼近他的身體。

她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靜靜地待著。

“阿澤。”

蘇幸有些脫力卻安心般笑笑，將他抱得更緊一些。

邢西澤手無力地垂下來。

他喉結(jié)微動，感受著懷中熾熱的溫度。

他看向自己的手，下意識地抬起，卻在離她后背很近的地方停駐。

“蘇幸。”

他喚著她的名。

蘇幸聽著那兩個字，輕輕一笑。

那么多言語里，她唯獨(dú)喜歡聽他喚自己的名字。

稍長的尾音，淡淡的留白，幾分甚至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溫柔。

像是蹩腳的情話一樣，苦澀卻含著余味的甜

。

……

“咔嚓。”

一聲不易察覺的快門聲。

邢西澤下意識地抬起頭。

街景的邊緣，男人拿著相機(jī)快速地鉆進(jìn)了一輛面包車。

邢西澤的眉微皺，他看向懷里的蘇幸，眼底漸漸多了幾分冰冷。

＃＃

周五傍晚，蘇爸爸打來了電話。

蘇幸抱著書本，電話那邊蘇爸爸唇翕動著，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爸？”

蘇幸納悶著，沒過多一會兒，電話換到了另一個人的手里。

凌雅冰和善的聲音傳過來，“幸幸，今天晚上回家好嗎？”

她似乎頓了頓又道，“爸爸有事要跟你談。”

“我…”蘇幸似乎有些遲疑，那邊凌雅冰的聲音逐漸強(qiáng)硬了起來，“幸幸，你一定要回來，不然爸爸會很難過的。”

她沒等蘇幸的答復(fù)，掛斷了電話。

蘇幸嘆了一聲，她看著手機(jī)屏上映出的自己，臉頰因病消瘦得可怕。

她該怎么跟她爸爸解釋？

蘇幸輕輕咬著下唇，放學(xué)后，她懸著一顆心回了家。

停車場內(nèi)，蘇濯嵐的瑪莎拉蒂突出地停在那里。

“蘇濯嵐也回來了？這么早？”

蘇幸隱隱覺得哪里不大對勁，她沒有細(xì)想，鑰匙打開家門的剎那，她看見父親就站在門前。

他眼睛里有著幾根明顯的紅血絲。

蘇濯嵐和凌雅冰她們坐在沙發(fā)上，也只有蘇漣不在意臨近冰點(diǎn)的氣氛，手里把玩著她小時候玩過的積木，在茶幾上整齊地疊著。

她耳邊只能聽見積木落下的清脆聲響。

蘇爸爸看著她，那樣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她。

蘇幸望著他的眼神，許久她讀懂了他眼底的情緒。

那是濃濃的失望。

蘇幸站在玄關(guān)，那邊凌雅冰起了身，站到蘇爸爸身邊，示意她換鞋進(jìn)來。

蘇幸有些僵硬地點(diǎn)點(diǎn)頭，她剛剛換好拖鞋，沒等抬起頭，就看見蘇爸爸身側(cè)的拳緊握著。

他壓抑著聲音，“你跟我到書房來。”

蘇幸頷首，沒有說一句話，跟著蘇爸爸進(jìn)了書房。

蘇爸爸坐在電腦桌前，他見蘇幸進(jìn)來，將亮得刺眼的屏幕轉(zhuǎn)過來朝向她。

屏幕晃得她眼睛有些疼痛，她湊近一點(diǎn)，去看上面的內(nèi)容。

“…我送你去上學(xué)，是讓你做什么？”

未知來源地的發(fā)件人，發(fā)過來了一個含有二十多張照片的壓縮包。

蘇幸睫毛微顫地看向照片。

“我送你去上學(xué)！”蘇爸爸的音量驀地提高，“你媽媽走了以后，我覺得我做父親的應(yīng)該擔(dān)起你母親對你的那份愛！我是怎么做的？”

桌上的文件被掌風(fēng)掃下來。

蘇爸爸站起身，他手狠狠地拍著桌子，眼底地隱隱有淚光。

“可蘇幸啊，你為什么在外面鬼混？”

照片上的她背著書包進(jìn)了酒吧。

下一張，日暮漸沉，醉酒的蘇幸攬著出租車。

……

下一張，她與邢西澤在街上相擁。

邢西澤。

她看著邢西澤的照片，手搭上鼠標(biāo)，她心里清楚，她不能連累他。

蘇爸爸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舉動，他氣憤更甚，伸手將蘇幸的手狠狠拍開。

“酒保？”

他唇氣得哆哆嗦嗦，冷笑著，“這么多天不回家，我以為你真的是在校有活動，結(jié)果是談戀愛去了？跟一個酒保？”

“我蘇卿遠(yuǎn)

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女孩子！”

“爸！”

蘇幸情緒波動著，她看向蘇爸爸。

那邊蘇爸爸沒有看她，他手因氣憤顫抖著，當(dāng)著她的面打了個電話，“喂，張導(dǎo)員嗎？”

——是她們系的輔導(dǎo)員。

蘇幸有些慌亂著，只聽蘇爸爸繼續(xù)說著，“對，給蘇幸辦走讀手續(xù)，下學(xué)期開始，她不住校了。”

“爸！”

蘇幸看著蘇爸爸掛斷電話，他指顫抖著，指著她的鼻梁，“你給我滾出去，我現(xiàn)在不想再看見你。”

“你丟盡了我蘇家的臉！”

這聲怒吼聲沖擊到她的耳膜里，蘇幸一瞬怔著。

她爸從來沒這樣對她說過一句話。

“怎么回事…”

蘇幸看著蘇爸爸繞過自己走出書房，腳步聲沉重地敲擊著她的思維。

她走上前，看著鎖上的電腦屏幕，手深深地陷在頭發(fā)里。

忽地，什么東西映入她的眼簾。

桌子最下面的抽屜里，似乎有一角的牛皮紙袋露出來。

蘇幸存疑地走過去，她將抽屜拉出來，取出那個牛皮紙袋。

她爸爸放東西向來整齊，蘇幸摸著紙袋的材質(zhì)，表皮發(fā)油，是不易殘留指紋的東西。

剛才蘇爸爸盛怒之下自然察覺不到這些。

倒是像專門留給她看的東西。

蘇幸深吸一口氣，她打開袋子。

袋子里的東西比她想象中要沉很多，她一個沒抱住，一小半的東西灑了出去。

——照片。

蘇幸只覺得背后發(fā)涼。

不只是這半個月的照片，

她手伸到袋子里，抓出照片查看著。

春天秋天的的冬天的，她一年四季全部活在了別人的掌控之下。

她看著照片，忽地，一張格外尖銳的照片劃破了她的手指。

蘇幸將照片拿出來。

這幾張尖銳的無一例外，都是鏤空了一半的輪廓，那是春天開學(xué)的時候，只剩笑著的她自己。

另一半是……

“咔。”

書房的門被關(guān)上。

蘇幸從精神集中的狀態(tài)脫離出來，她一個起身，照片沒有拿住全部灑在了地上。

“噓。”

蘇濯嵐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歪著頭笑著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