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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少年與玫瑰

林盛默坐在沙發上,只手覆住眼眸,直到清冷的晨曦落在他身上。

一聲清脆的門響傳來。

蘇幸換好了外出的衣服,恰巧碰見林盛默的目光,有些尷尬的別過頭去。

她聲音很沙啞,壓低了嗓子對他說,“回去學習吧,別留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你要去哪?”

林盛默緩緩站起身,“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沒事。”

蘇幸大概是沒想好怎么面對他,“我先走了。”

林盛默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先告訴我你要去哪兒。”

蘇幸將腕扯出來,眸光落到一旁,“回學校補假條,順便拿一下卷子。”

蘇幸的太陽穴因宿醉一陣一陣地抽痛著,她輕嘆一聲揉著,走到玄關。

身后林盛默穿上外套跟在她身后,“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林盛默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頰,皺著眉,“聽話。”

蘇幸走出玄關,看著他用備用房卡鎖好門,不經意般一問,“是齊月給你的吧?”

“我要的。”林盛默將備用房卡塞在她衣服口袋里,“是我不放心你,你回去不用怪她。”

蘇幸被他這句話噎住,跟在他身后下了電梯。

外面天很冷。

蘇幸哈著白氣跺著腳,看著林盛默走到十字路口打的士。

沒過多久,一輛閃著燈的的士停在那里。

蘇幸和林盛默一齊坐到后排的位置上,林盛默朝前座師傅道,“麻煩師傅開下熱空調

,我女朋友身體不太舒服。”

蘇幸聞言頭轉向他,卻發現林盛默還是平常那副樣子,說出的話順理成章,好像是既定事實那樣。

她重心靠在椅子背上,心底想著什么時候跟他說清楚。

但怎么告訴他比較好?都是成年人接吻沒什么大不了,意外一場讓他別在意?

蘇幸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要是真這么說,無非是把自己往人渣的火坑里推。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吊著他,浪費他的感情和青春。

…這到底算作什么?

蘇幸在溫暖的空氣中漸漸合上眼。

身體的疲乏感讓她支撐不住。

下一個紅燈的路口。

林盛默忽地感受到肩頭傳遞過來的重量。

他抬起眼看向后視鏡。

蘇幸別在耳梢的發落在臉頰上,她雙眸淺淺合著,頭靠在了他的肩頭。

林盛默看著她安靜的樣子只覺得哭笑不得。

他手抬起來護著她的頭,讓她枕得更舒服一點。

“你讓我拿你怎么辦?”

他似自言自語般低聲道,“你親了我的事又該怎么算?”

一路上蘇幸睡得很熟。

等到了學校門前,林盛默才舍得叫醒她。

蘇幸從后視鏡看到自己斜過去的身體,眼睛驀地睜大,她快速坐直身體,太過用力,頭不慎撞在棚頂。

“哎。”

蘇幸揉著頭略帶慌張地下了車,下一瞬她想起來自己沒付車費,朝車窗里面看,一眼見到林盛默正接過司機找來的零錢。

“不好意思。”

蘇幸道著歉,“等你回去的話,我來付吧。”

林盛默沒有回應她,待二人去到辦公室取完材料,林盛默在路口又攔了一輛的士。

蘇幸站在他身側,以為他要回去,上前一步跟司機商量車費。

“我不回去。”

林盛默看著她,“你接下來去哪?”

“我回家…”蘇幸看著他狐疑的眼神只好老老實實交代,“我去<Coffee Club>。”

“好。”

林盛默示意她上車,“我送你過去再走。”

蘇幸剛想反駁,卻不敢看他的眼神,有些尷尬地應著。

車停在<Coffee Club>的店面前。

蘇幸早些給齊月發了信息說自己等會兒回來,車還沒到的時候,就能瞧見齊月在門口張望。

蘇幸下了車微笑著剛想開口,目光卻落到了店外堆著的垃圾袋上。

她怔在那兒。

齊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著林盛默還在車里面,猶豫半天,想來想去,索性大大方方地朝他道歉,硬著頭皮雙手合十道,“對不起啊,你看著花放了這么多天,幸姐也不來,都蔫了…”

蘇幸看著用紙精巧包著的枯萎的玫瑰,下意識地上前幾步。

粉色的彩帶歪歪扭扭,早已沒了當初漂亮的樣子。

“林盛默,”她喚著他的名,眸光復雜地看著他走過來。

林盛默微微笑著,在她身前站定兩步。

蘇幸張張嘴,最后她抬起頭,目光堅定,笑著聲音卻有些顫抖道,“…已經夠了。”

她定定地看著他,“我不值得你這樣去愛。”

蘇幸鼻尖凍得發紅,寒風凜冽,就連聲音也融了刺骨的寒。

林盛默面色平靜地看著她,許久,他目光清朗地看著她,有些有趣般笑出聲。

“蘇幸,你是不是有一點點為我感到心疼了?”

他的眼底逐漸漫上一絲絲的憂傷,“可我想要的不是心疼,而是你的一丁點喜歡。”

蘇幸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她無助地輕搖著頭,眸里滿是復雜。

“看我這么膽戰心驚地喜歡你,能不能麻煩你稍微喜歡我一點?”

他話里有孩子俏皮的意味,卻是一種近乎卑微的請求。

十八歲的少年,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身上撕裂了一道殘忍的疤。

故事的軌跡本該是這樣的,不是嗎?

可她在猶豫什么?

蘇幸睫毛低垂著,她側過頭去。

齊月站在兩人不遠的地方,看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逐漸冰得可怕,不敢上前來。

林盛默伸出手,握住她的,讓她冰冷的掌鋪在自己的胸口。

“蘇幸,你抬頭看我。”

林盛默死死按住她的手不讓她后退,聲音卻是平靜的可怕。

蘇幸緩緩抬起頭,少年眼底那抹憂傷,他怎么勉強笑著都藏不住。

“我是林盛默。”

他低低重復著這句話,“我是林盛默…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撐著笑意,勉強地笑著看向她,“當然,如果你愿意看著我這個人,叫我的名字的話,我想我應該會吻你的。”

林盛默看著她的遲疑,心中的那團火熱消退下去,他緩緩放開了她的手。

蘇幸深吸一口氣,她喉嚨里竟罕見了帶了絲哽咽。

“就算我能喚你又怎樣?”蘇幸伸出手扯住他的領子,“就算我現在看著你,叫你的名字又怎么樣?我只能殘忍地告訴你,告訴我自己,沒能愛上你,我對不起。”

林盛默低下頭去看她扯著自己發白的手,他眼底那樣坦然地看向她,“和我相遇的這段時間里,你有沒有一點心動?”

蘇幸低下頭去,她扯緊了他的領子,緊接著她抬起頭,平靜地承認著,“我有。”

林盛默眼底似乎逐漸明亮起來。

蘇幸望進他眼底繼續道,“我確定。”

下一秒她被狠狠地揉進了溫暖的擁抱之中。

林盛默望著她的眼睛,輕笑一聲,“你知道說這種話的后果么?”

緊接著,毫無預兆般,林盛默低下頭準確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蘇幸的眼睛驀然睜大。

她推搡著他,卻奈何不住他吻得越來越深。

他的吻瞬間奪去了她的呼吸,蘇幸在漫天雪景里,望著他的瞳眸。

許久,唇分。

林盛默笑著道,“第一次看見有人接吻是睜著眼睛的。”

林盛默看著她耳尖微紅,微微笑著,隨口那樣問道,“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我…”

他掃過那捧枯萎的花,沒等她回答,“你可以等我嗎?”

看著蘇幸疑惑的眼神,林盛默雙手插在口袋里輕松道,“就是想和你說一句話,行嗎?”

“你可以現在說。”

蘇幸不去看他的眼睛,“說完就回去吧,明天還要上學,今晚就不要再來了。”

“你確定嗎?”

林盛默思量著,“我是覺得這樣太倉促了吧?”

“倉促?”蘇幸皮笑肉不笑道,“不說我就回去了…”

“可以和我交往嗎?”

蘇幸話音沒落,她愣了神,隨即正色道,“你說什么?”

“沒什么,就是你聽見的那樣。”

林盛默打斷了她的話,微微俯身向她靠近,“不用著急回答我,但也別逃避…就今天晚上吧?告訴我答案,行嗎?”

……

今天傍晚有雨夾雪。

蘇幸坐在店里發呆,今天店里客人很少,電視上循環播放著天氣預警。

蘇幸看向窗外,天陰了。

“齊月。”

在吧臺工作的齊月聞聲過來,“怎么了幸姐?”

“我記得休息室里有備用的雨傘吧?”

“有倒是有…不過幸姐,你要出去?”

蘇幸起身去到休息室,“我可能會明天早上回來,今晚不用給我留門了,我明天直接去上班。”

“可是林盛默他晚上不是要來嗎?”

蘇幸手一頓,繼續在儲物箱里翻找著雨傘。

“要不要打個電話讓他別來了?”

“讓他來。”

蘇幸淡淡說著,將那把透明的傘放入隨身的手提包中。

“幸姐…你真要走啊?那林盛默怎么辦?”

“…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蘇幸輕嘆一聲看向她。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齊月不解地看著他,“可你如果一開始真想下定決心拒絕他,為什么還給他希望?”

“或許酒還沒醒吧。”

蘇幸自嘲著,“醉了的時候總是覺得有什么改變了,覺得可以放下了,可一旦清醒,卻發現怎么跳不出這個怪圈。不如清醒的時候當個惡人,給他希望,讓他傷得徹底。”

“為什么要這樣做?”齊月想不清楚地看向她,“如果你喜歡他,為什么還要傷他?”

蘇幸微微笑著,“我呢,打從心底的覺得,林盛默他值得更好的,會有一個人愛他如暖陽,回報他同樣的溫暖。”

“可我怎么給他溫暖?”

她這話平靜得很,不像是問句,反倒像是既定的事實。

齊月看著她冷靜的樣子沉默著,看著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傍晚,雪混雜著漂泊的大雨,灑落漫天銀輝。

林盛默抱著一束玫瑰,頂在雨雪里,外套被打濕也不在意,盡力地護著懷中的花朵。

眼前<Coffee Club>的店面里,昏黃的燈光溫暖地亮著。

林盛默推開門,玫瑰花束中的小熊身上的亮片沾染上光澤,花瓣上融化的雪水亮晶晶的,像是純粹的鉆石。

吧臺那里,溫暖的燈光下,一切看起來那么不真實。

——卻只有齊月候在那里。

她眼睛里有安撫的情緒,混雜著疼惜,卻不知怎么開口。

林盛默的睫毛微微低下去,他的眼眶有些發紅,略微躲閃著齊月的目光,笑著。

他看似那樣胸有成竹,心底卻總是空落落的。

林盛默喜歡蘇幸喜歡得那樣小心翼翼,那樣卑微。

可她愿意將心分出一點點接納他么?

他不知道。

“我希望她能喜歡我一點點。”

林盛默這樣想著,每次少年心性,一次次的沖動過后,換來的卻只能是失望。

##

青苔蔓上石階,混雜著雨水很滑很滑。

蘇幸順著石階一階階往上邁著,撐起的透明雨傘上,清冷的月光直直地透下來,銀色的光澤紛亂了她腳下的路。

她沿著山麓一點點往上走,雪很大,落在地上卻融進成流的雨水里,仿若從未降臨過。

蘇幸看著眼前這個迷幻的純白世界,翩然的雪像是不愿歸去的殘魂,親吻著大地。

她握著傘的手更緊了些,吸了吸鼻子,仰頭努力平復著心情。

半晌過后,她踏在了平地上面。

黑夜彌漫著前路,蘇幸卻能準確地停留在某處。

緊接著她轉過身,面向那個地方。

白雪皚皚,落在什么上,她伸出手,將那抹冰冷拂下去。

她微微笑著,像是在對某個人說話那樣,顯得有些神經兮兮,

“…對不起啊,我昨天喝多了。”

“明明答應過你不再喝酒了,卻還是忍不住。”

“尤其是清醒的時候。”

蘇幸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岑蔌給我講的道理呢,說實在的我都懂。”

“我明知道我留不住你,想起來卻還是會難受…”

……

蘇幸一句一句地說著,許久她停頓住,聲音有些不穩地笑問道,“對了,可以哭嗎?”

她聲音里隱隱帶了絲哭腔,脆弱得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卻還是硬生生地忍回去,笑著說,“還是算了吧…你知道的,我最沒資格哭。”

“…過零點了,生日快樂,阿澤。”

蘇幸聲音很輕,柔和得像是要睡去那樣。

她頭抵在冰冷的碑上,一句一句顫抖地唱著生日歌。

大雪蹁躚,拖慢了靈魂的腳步,那一刻蘇幸抬起眼,見到天上的一顆星墜落下來,她的身周乍破天光。

依舊是十八九歲的模樣,風輕云暖,他眉目間有些無奈地看著她,

“西風的西,恩澤的澤,明白了嗎?”

“好…那我的名字呢?”

“蘇幸,我知道的。”

他難得幾分笑意望向她。

十八歲的蘇幸,十九歲的邢西澤。

二十三歲的蘇幸,二十四歲的邢西澤。

二十四歲的蘇幸一個人,

獨守著不切實際的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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