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笙躲閃著他的目光。

湖水拍打岸邊的聲音不住地打斷她的思緒。

兩個人一路無言，到了南大附醫樓下，林語笙抬起腳，聲控燈亮著，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踏上樓梯，一手按住額頭，一階一階往上走。

徐鶴棲站在路燈下，倚靠在自行車旁，他眼底神色晦明變化著，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三天夜里，林語笙把吧臺上剩下的杯子收好，跟著小夏一起往店外走。

昏黃溫暖的燈影下，少年推著自行車過來，背著光，黑色微長的短發上沾了細碎斑斕的光斑。

小夏一臉揶揄道，“誒，又在等你，男朋友？這么體貼。”

林語笙先是沒有反應過來，她轉過頭順著小夏揶揄的眼神看過去。

林語笙看見他來還是愣了好一會兒。隨即她唇角擒著一絲柔和的不易察覺的笑，抬眼看向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徐鶴棲，笑著應道，“對。”

徐鶴棲把自行車扶好，林語笙坐上去后一只手臂環住他的腹部。

兩個人，一臺自行車，穿行在寂靜鋪就的夜里。

晚風涼涼的，這兩天兩個人在路上很少說話，林語笙覺得這樣下去未免也太尷尬，便率先找起話題，“展易的工作怎么樣？是不是很累…”

林語笙覺得自己這個話題找的實在廢話，她看著徐鶴棲不算寬闊的后背，等來了徐鶴棲的一個，“嗯。”

林語笙的睫毛淺淺搭在眼瞼上，她的聲音混在風里，像是風在呢喃一般，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這兩天謝謝你了，明天以后不用來的…”

“實習很累，”徐鶴棲打斷了她的話，他很少這樣，林語笙抬眼去望他的后腦勺，徐鶴棲這人特謙和，不管別人說的是不是廢話都會好好聽完。

“但現在，”他輕嘆一聲，“我只是做了我覺得該做的事情。”

徐鶴棲微微側過頭來看她，林語笙順著月光去看他直挺的鼻梁，這人眉眼里盈著星星，說的話那么讓人信服。

他似乎不習慣長時間被盯著看，徐鶴棲回過頭，語氣里有笑意流露，“說句實在的，我現在挺開心的，真的。”

他這一句開心，讓林語笙心底又暖和又疼痛。

徐鶴棲只感覺到那只環繞著自己的胳膊漸漸收緊，林語笙靠在自己的背上，似乎有點點溫熱傳過來。

林語笙壓在他的后背上，她從未抱一個人抱得那樣緊，像是怕失去他一樣，緊緊地靠著他。

“徐鶴棲，”

她喃喃道，“你這人可真夠傻的。”

徐鶴棲沒料到她這么說，撲哧一聲笑出來，回應道，“那我們彼此彼此。”

自行車停到住院處樓下，林語笙下了車，走幾步又退回來，徐鶴棲看著她，微微一笑，似乎臉上有些疑惑。

林語笙雙手交疊著，抻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即笑笑不說話。

徐鶴棲先是拿她沒轍，看著林語笙左右扭動著身子，舒展身體過后，林語笙趁少年一個不注意，伸開雙臂。

徐鶴棲感受著懷里那突如其來的溫暖愣在那里，隨即他微微笑了，眉頭舒展開來。

“謝謝你，徐鶴棲。”

林語笙鄭重地重復著，“謝謝你。”

徐鶴棲難得頑皮一回，他挑挑眉，“如果真想謝謝我，不如回答我一個問題…喜不喜歡徐鶴棲？”

林語笙“嗯…”了一聲，松開懷抱，若有其事地看向天邊的月亮，她笑著被風而立，風將她的衣擺淺淺吹起。

“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

她像是說出一串咒語那樣看著她的少年。

——夏目漱石在一所學校當英文教師，他要求學生將男女主月下告白時所說的i love you翻譯過來。

徐鶴棲看著她，知道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答案，目送著她登上臺階，朝他笑著揮著手。

她林語笙永遠那么明亮，困境中也折不倒。

他腦海中那段記憶深刻的記憶翻涌出來，年少稚氣的女孩子穿著寬大的校服，勇敢地站在萬人的講臺上，

“各位領導老師，大家好，”她自信而又陽光地笑著，“我是來自青藤中學的林語笙，我希望本次演講能為家鄉的希望工程計劃，獻出一份自己力量……”

快要昏睡的他只抬眼搭了那么一眼，從此，記掛了好多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