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棲的筷子不動了。

林語笙下飯下得特別快，她抬眼看徐鶴棲，發現他神色沉靜得可怕。

“怎么了？”

“沒怎么。”

徐鶴棲的聲音很輕，他從林語笙畫好界限的一邊夾了小龍蝦，吃得跟她沒差。

林語笙偶爾‘不經意‘抬起頭，看著徐鶴棲吃飯的樣子。

她拿筷子一下又一下地戳著米飯，心里無奈地自嘲，她林語笙真是別扭啊，把這種惡劣的傷疤撕開來給他看，畸形地期盼著他能厭惡自己。

好像這樣會讓自己多好受似的。

但自從他筷子夾起龍蝦的那一刻，林語笙內心的防線就碎成了玻璃，濺起的尖銳碎片反而傷了自己…糾結而又焦灼的疼痛。

這頓飯吃的談不上愉快。

兩個人吃完飯沿著綠化帶往原處走，林語笙在前邊走，夜里大型車駛過的聲音那樣刺耳。

她停在了十字路口。

“我要往那邊去了，”她指了指那邊霓虹燈聚集的長街，“你要去這邊吧？”

她抬眼看去，展易的大樓里，白熾燈清冷的亮著，與繁華的都市格格不入。

徐鶴棲應了一聲，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按住林語笙的肩膀。

綠燈亮了，人流穿行，唯有他們定在那里。

徐鶴棲的手微微用力，她肩頭的衣服都皺起來。

“…語笙。”

他喚她的名，用足夠她聽見的聲音。

林語笙渾身緊繃起來，似乎感覺到她的僵硬，徐鶴棲松開了手，上前一步，語氣間多了一絲無奈的玩笑，

“我怎么覺得我這戀愛沒談多長時間…就像分了一樣。”

林語笙聽見‘分了‘兩字驀地抬起頭，卻一眼忘進徐鶴棲的笑。

難以表達的憂傷就映在他的瞳孔底。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前邁步，任由人潮淹沒她。

紅燈重新亮起。

林語笙隔著馬路看向對面的徐鶴棲。

人是多糾結的動物，她手顫顫巍巍地攥緊，這短暫的幾秒里，腦海不斷盤桓著要不要揮手這個簡單的幼稚園問題。

她猶豫了，但對面那人沒有。

徐鶴棲一手插在褲兜里，一手伸開朝她揮了揮手，朝展易那邊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踱到<Coffee Club>去的。

小夏擔憂地看著她的臉，“小林你沒事兒吧？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林語笙揚起一個笑臉，“今天要賣的酒是什么牌子？拿來給我看看。”

她一手接過來那瓶微沉的紅酒，看著法文的成分表，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她的心臟一樣，盈滿錯亂復雜的思緒。

林語笙放下酒瓶，將調好的酒送到客人那里。

她靜不下來。

林語笙有些絕望地拼命工作。

她真的，她一見到徐鶴棲，一切都亂了，亂了。

他為什么要拉住自己？

為什么？

她不值啊…

大好的青春年華，本就不應該耗死在一個人身上。

——分手吧，讓他走。

等她深吸一口氣，靠在墻壁上，拿起手機尋找那條熟悉的號碼時，電話卻驀地響了。

林語笙緊緊盯著那條號碼，手指緩慢地挪動到接聽鍵，心亂如麻，她蹲下身，閉著眼按了下去。

那邊是短暫的沉默。

林語笙抬起頭，看著亮著溫暖燈光的天花板，莫名間開了口，“…我剛剛本想打給你的。”

“是嗎？”

那邊有隱隱風聲傳過來，徐鶴棲頓了幾秒道，“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說嗎？”

林語笙夾著手機搖了搖頭，她環繞住膝蓋，蹲在那里，“還是你先說吧…我的事不重要。”

那邊徐鶴棲低笑了一聲，“其實我的事也不大重要…你看見今晚的月亮了嗎？”

林語笙一怔，她偏過頭去，順著大大的落地窗望向弦月。

那是一輪透凈而皎潔的月。

“沒什么，就是想告訴你今晚的月色很美。”

徐鶴棲站在公司門前的臺階上，與她同望向一輪月光，眸光里盈滿溫柔。

……

林語笙握著手機的手軟軟垂下去。

她手深深地插在頭發里，許久許久難以抑制的抽泣著。

那片被光隔開，清寂的黑暗里，剩下她一個人。

她想爬上去，她跟著那束光，她想。

可終歸只能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