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幾？”

“啊？”

暈暈乎乎的。

顧溫時手里半杯香檳都灑出去，將臉貼得離他手掌很近很近。

隱隱約約看得出那人比了兩根手指。

“耶！”

顧溫時此刻思維簡單得像只草履蟲，說完手里整只香檳都倒扣過去。

“…這才半杯不到。”顧蕭然牽制忙住她，他無奈地輕嘆一聲，“這酒品怎么跟顧溪亭一樣…怎么都是半杯倒。”

很容易就醉的顧溫時同學頭上像長了只小花花一樣，看到什么都異常興奮。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指向花園里的噴泉，不受控地想往外走。

“噴泉！”

顧溫時跟五歲孩子一樣，臉紅撲撲的，眼睛里有著水光的潤色。

她輕微打著酒嗝，笑著看向顧蕭然，“我想唱首歌。”

“溫時。”顧蕭然不想用力拖拽她，怕把她弄疼，只好耐心下來一句一句地對她講，“你喝醉了，回去休息一下？好嗎？”

顧溫時沒聽清他說什么似的，只是直勾勾地看向噴泉的方向，隨即趁著顧蕭然沒緩過神來的瞬間，大聲地唱了出來。

“大河向東流！天上…”

顧蕭然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愣這一下不要緊，顧溫時趁著這個空檔，輕松地掙脫了他，腳下磕磕絆絆地朝著門外跑了出去。

她身體靈活得很，像條游魚般從人群中擠出去。

顧蕭然下意識地追，奈何人群聚集，只能一聲又一聲地說著“借過”步履艱難地穿行。

花園內。

顧溫時一股勁兒沖到噴泉下，巨大的水花聲掩蓋住她的歌聲，顧溫時皺著眉，整個人探向噴泉里頭，手指不滿地指向噴泉上面的丘比特。

“喂！你聲音太大…”

“嘩啦！”

沒有任何懸念地，噴泉的巨大水流從她頭上一澆而下，她發全部黏在了臉上，呼吸都稍顯困難。

“咳咳咳…”

顧溫時嗆了水，一只手將臉上的頭發胡亂撥開，眸光里似乎恢復了稍許清明。

“撲哧。”

男人的輕笑聲從身后傳來，那人聲音清朗著，好似看見了什么有趣的事般，瞳眸里閃爍著幾分無奈，“你在干什么？”

顧溫時手撐在瓷磚上，搖搖晃晃地轉過身。

她身上的裙子濕了大半，顏色深淺不一，如同含苞待放的玫瑰，凌亂卻不失清麗，與噴泉的水光仿佛能構成一幅完美的油畫。

她抬眼看向那人黑色的晚禮服，眉頭蹙得更深，“顧蕭然，”她說著說著打了個酒嗝，“你什么時候換的衣服啊。”

那人聽見她喚的名姓微微一怔，隨即笑著，像是毫不在意般上前幾步拉住她的腕，將她帶到噴泉附近的長椅上。

那人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她身邊，微微側過頭看著她。

顧溫時睫毛上掛著水珠，她瞇著眼，稍有強勢地將他拽到她身前，手搭在他衣襟前的月亮配飾，一臉嫌棄道，“怎么這么中二啊，cosplay嗎？衣品真差。”

那人的鼻息噴灑在她臉上。

顧溫時感受到那片溫熱，手中的動作一僵，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般，她微微抬起頭，望見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瞳眸。

像是翻卷著熒熒星光的大海，攪碎了的光斑在海面上浮動著，映出了自己海市蜃樓般的倒映。

“誒…你戴美瞳了？”

她呆了半晌，只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沒。”

那人強忍著笑意，任由她這樣端詳著自己。

許久，顧溫時放開了他的衣領，推著他的胸口，下意識地遠離了他。

“很煩。”

她口齒清晰地說著，“你怎么和我最討厭的那個人眼睛一樣，很煩，超級煩。”

男人沒有作聲。

兩個人保持著這種姿勢，直到顧溫時受了涼，淺淺地打了個噴嚏，手垂下來，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黑色的余溫鋪天蓋地的襲來。

顧溫時扯著落在自己頭上的衣服，卻被那人制止住。

“別動，穿好。”

他探過身離她很近很近，近到睫毛都數的清。

修長的指將衣領整理好，讓外套服服帖帖地籠罩在她身上。

“喂，你怎么這么像啊，剛才整容了嗎？”

男人失笑道，“這么快整容？”

顧溫時若有其事般點點頭，她有些糾結般攪著手指，可不到幾秒，她突然沉靜下來，瞳眸里好似恢復了清明的光。

“疼。”

她淡淡的說著，隨即看向自己的手指。

“好像，就只感受到了疼。”

她聲音那樣輕，瞳眸卻不知看向何處般抬起頭，穿透他的身體。

“顧蕭然，你說，為什么我想到他的時候，就只感覺到了疼？”

酒店上方的鐘發出沉重的響聲。

鐘表的指針指向了十二時。

噴泉上的丘比特緩緩移動了起來，金色的光影落在噴泉上，濺起了金絲般的耀目水花。

噴泉隨著鋼琴流淌的旋律變換著水光。

那光映在顧溫時側顏上，卻照不到她心底。

“…零點…魔法。”

腦海中，顧蕭然的話驀然響起。

失去了部分思考能力的她，此刻像是抓住了金色的稻草般，伸手扯住了那人的領帶。

那人被她扯到身前，被迫與她近距離地面對面。

他眼底似乎微怔，看向顧溫時難得嚴肅認真的神情。

顧溫時望了他幾秒，努力閉上眼睛再睜開，隨即，她唇角逐漸蔓延上笑意。

“…看起來不像是騙人的。”

顧溫時笑著看向他，看著那人逐漸專注的眼底，那樣溫和地聽著她的話。

“這就是零點的魔法吧？”

顧溫時喃喃道，“那么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就是我的愿望呢。”

“那么…”她笑得開心起來，將他拉得更近一點，“那么，既然愿望實現了，就要好好的，認真的，就要說實話…”

“反正他也聽不見。”

她嘟囔著，可偏偏對面那人遷就著她，沒有分毫揭穿她的意思。

“那么就，我這輩子就說這么一次。”

“其實啊…其實，傳達不到也完全沒關系。”

“我有一個最討厭的人，可他也是我喜歡的人。”

她手指點來點去，最終落在他的鼻尖上，將他的鼻尖向后推，那人便很應景地學了一聲豬叫。

“就是你。”

顧溫時傷感地笑出聲，指尖有些不穩地錯開他的鼻尖垂下來。

“…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