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蘇幸微微低下頭去，她眸光微微閃爍著，壓抑著些許復雜。

夜里。

蘇幸跟著邢西澤去到他家借宿，她換好衣服鉆進地鋪里，望著窗外有些破敗的海棠花。

“這花怎么這個樣子?！?

蘇幸微微皺著眉。

邢西澤在沙發上翻著書，生物學領域的書，看起來深奧又枯燥。

“我之前聽齊月說，”蘇幸微微咽了口唾液，“你退學了？”

“…嗯。”

邢西澤有些低的聲音傳過來。

“為什么??？”

蘇幸側過頭來看向他，卻發現邢西澤有些心不在焉般，許久，他自嘲笑笑，將書帶走，“就是有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好了…該睡了，晚安。”

他將客廳里的燈滅掉。

蘇幸用下巴磨蹭著被褥，緩緩進入到了夢鄉。

第二天，天邊剛泛起一抹魚肚白。

邢西澤睡眠很淺，他聽見動靜翻身下床，看著客廳里空置的被褥，拉開了落地窗前的窗簾。

少女的發用皮筋高高束著，她蹲下身，正一下下刨著花園里的土坑。

地上擺著些殘敗的花枝。

邢西澤披上風衣走出房門，外面的空氣很涼，他看著蘇幸一點點刨著土，臉頰凍得發紅。

“呀，”蘇幸聽見腳步聲回過頭，微微笑著看向他，“你醒了？”

邢西澤目光瞥到她腳下一袋袋分好類的花種，心底了然。

“上次來你家還是我種的，”蘇幸用沒沾到泥土的手背擦了擦額角細汗，“種子放在哪兒我還記得，索性就拿來重新種了?！?

“…謝了?！毙衔鳚深D了半天，只說出來這么一句話。

“不用謝我。”蘇幸手一怔，隨即她笑著搖搖頭，“如果可以的話，每年我都來種就好了…當然我是說如果?！?

邢西澤看著她認真的樣子，知道她沒有說笑。

“隨你?！?

聽著耳邊微風傳來的兩個字，淡淡的聲音不算好聽卻足夠溫暖。

蘇幸的唇角不受抑制地上揚。

低矮的房屋上，太陽初初露出頭角，陽光清涼卻耀眼地自地平線掃過來。

蘇幸看著那陽光，她站起身，衣衫翩飛著，回頭笑看向他。

邢西澤看著她指尖微光，指向遠處磅礴升起的太陽。

她眉眼間有細碎而又斑斕的光，微弱卻照亮著他的靈魂，有著讓他無限神往的力量。

她說，“阿澤，快看！”

——天亮了。

＃＃

一周后，蘇幸一邊轉著筆，一邊算著店里的預算。

邢西澤今早有事走了，留她和齊月在店里接待。

下午三點半，邢西澤還沒有回來。

蘇幸在合計欄里填上數字后，放輕松地伸了個懶腰。

“鈴…”

店門上懸掛的晴天娃娃滴溜溜地轉著，有客人來了。

蘇幸站起身，她帶著職業微笑走到店門前，“歡迎光臨Coffee Club，請問您需要點兒什么…”

“小杏兒?！?

那人低低吐著氣，蘇幸的臉唰的一下子冷下去，她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著，向后退了一步。

蘇濯嵐看著她害怕的樣子，眼眸里難得多了一絲溫柔。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自顧自的逼近，齊月感受到了氣氛不對，她沉著臉，上前擋在兩個人的中間。

蘇濯嵐看著她防備的樣子，不在意般聳聳肩，朝她身后的蘇幸繼續道，“小杏兒，你就算再煩我，今天爸媽回奶奶家，你總得過來送一送吧？”

蘇幸聞言一愣，她記起蘇爸爸的話，許久，她微微含了一口氣，手輕輕地搭在齊月身上，自她身后走出來。

“幸姐？”

蘇幸咬著唇，她在齊月耳邊快速道，“沒關系，告訴西澤，有事我會給他打電話。”

她錯身上前，跟在蘇濯嵐身后。

蘇濯嵐那輛瑪莎拉蒂張揚地停在路邊，蘇幸看著副駕駛上，隱隱有一道狠絕的目光掃過來。

是蘇漣。

蘇幸打開后車座的門，坐到后座上。

一路上，三人無言。

到了機場，蘇爸爸和凌雅冰等在候機處，看著匆匆趕來的三個孩子，凌雅冰上前一步溫和地問著衣服暖不暖。

蘇幸略微低著頭，不敢看蘇爸爸重回失望的眼神。

她一周沒有回家，是她沒把蘇爸爸的信任放在心上。

可這怪她么？

蘇幸不知道，這其中絲絲縷縷稍動一根弦就會得到不一樣的結局。

蘇幸她叩問著自己，她還敢直面父親失去母親后絕望的雙眼嗎？

就算眼前這份幸福再虛偽，她真的有勇氣去打破蘇爸爸幸福的幻境嗎？

是她不幸福，不是蘇爸爸。

但隨即，又一個疑問在她心底浮上來，

她真的應該這樣委屈自己嗎？

蘇幸不知道，她大腦有些混亂著。

蘇爸爸和凌雅冰登了機，只剩他們三個人停駐在原地。

氣氛冰冷得有些可怕。

“我送你們回去？”

他這話雖然是問句，卻是順理成章。

蘇幸張張嘴，剛想說些什么，一抬眼，卻發現蘇濯嵐的眼底充斥著一種可怖的哀求。

蘇幸覺得有些可笑，她搖了搖頭，手腕卻被蘇濯嵐緊緊攥住。

她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恐懼。

“我不會對你做什么…”他語氣輕松地看向蘇幸，“就是想讓你和我去個地方，之后我會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去?！?

“…我要是不去呢？”

“邢西澤是吧？”

人名入耳，蘇幸一個輕顫，她看向蘇濯嵐。

蘇濯嵐看著她眼底逐漸放大的恐懼，滿意地笑著，“還用我多說些什么嗎？”

西城，中心商場。

這是西城最大的奢侈品商場。

蘇漣跟在蘇幸和蘇濯嵐身后，她目光膠著在她的背后，怨毒不住地溢出來。

蘇幸感受著背后針刺的目光，只得略微加快了腳步。

“等下，小杏兒，你要去哪兒？”

蘇濯嵐一副溫文爾雅的笑容，他叫住蘇幸，讓她回過身來。

柜臺里，滿是閃耀著晶瑩的東西。

蘇幸她腳步緩慢地走到柜臺前，看著店員將一個個精巧的四方盒子從柜子里取出來，

“您看看喜歡哪一款?！钡陠T熱情地介紹著，她看向蘇幸，“這位是您的太太吧？”

“現在年輕女士都蠻喜歡這一款的?！?

她將一個點綴著圓形鉆石的戒指展示給蘇濯嵐看，他將男方的對戒戴在無名指上，側過身，看向僵硬的蘇幸，微微笑著問道，

“這個你喜歡嗎？”

“…你有病吧？”

沉寂過后，蘇幸被他逗得笑起來，“哎，你是有病吧？”

蘇幸言罷轉過身，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商場。

……

蘇漣看著那晶晶瑩的鉆戒，蘇濯嵐似乎有些遺憾般，示意店員將戒指收起來。

“…哈?！?

蘇漣突然不受控制地笑起來，她笑得刺耳，蘇濯嵐淡漠的表情掃過她，譏諷著，“這是怎么了？連笑也要學小杏兒？”

蘇漣聞言，她收斂起笑意。

“…你就這么對我？”

她眼睛像是枯死的井，枯草淹沒著，模糊了她的理智。

“你狠，我比你更殘忍?！?

蘇漣伸手拉過蘇濯嵐的衣領，看著他，眼睛快要滴血的笑，“我這么喜歡你，我這么喜歡你…你死了好不好…這樣我就能抱著你的尸體，我們永遠…”

“嘖?！?

蘇濯嵐推開蘇漣，將她向后推了個踉蹌，“真臟。”

他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你這一生，永遠也比不上我的小杏兒，做你的惡心夢去吧！”

他的低吼在蘇漣耳邊徘徊。

直到他走了很久。

蘇漣突然失了力氣般，她跌坐在地上。

“也對…”

蘇漣顫抖著笑著，“還有個蘇幸在呢，還有個蘇幸，還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