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ffee Club。

燈光昏黃著，岑蔌抱著蘇幸，一下一下地拂著她的發。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她安慰著蘇幸，看著她側顏上覆上的方形紗布，眼底隱隱有疼痛。

蘇幸眼睛睜得很大，她倒在岑蔌的懷中，看著電視上嘻嘻哈哈的主持人，面上卻一丁點都笑不出來。

“你怎么會惹得一身傷？”岑蔌看著她滿身傷痕，“這到底怎么回事，能告訴我嗎？”

蘇幸聞言先是一頓，隨即她自嘲般笑出聲來，“算了，還是說吧。”

她薄唇輕啟，那樣一個冗長的故事被她說得極簡。

蘇幸笑著，想著自己滿身是傷被保安發現，想著那幫女孩聽見警鈴聲倉皇離去的樣子，只覺得可笑。

沒錯，到底是哪里出錯了，這一切才會變得如此可笑。

“那兩個人渣…那樣對你？”

岑蔌的聲音驀然冷了下去。

“是啊。”蘇幸輕嘆一聲，她坐直身體，靠在沙發里。

膝蓋彎的劇痛讓她打了個激靈。

岑蔌察覺到，她半俯下身去卷蘇幸的褲腿，見到那副慘狀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蘇幸左腿后面一大片紫色的淤青，膝蓋彎里的血跡已經凝固，一片模糊。

“你等下，我去拿醫藥包。”

岑蔌起身去到吧臺后面，拿出一皮質的小箱子。

她將箱子搬過來，打開蓋子，先將上面整齊落著的幾盒膠囊放在地上，再拿出紗布和碘伏。

蘇幸瞥向那幾盒藥，上面標注著‘氟伏沙明’的字樣，生產日期還很新。

幾乎是無意識地，她微微彎下身，拿走了落在最上面的那盒。

她將藥盒翻到側面，藥物說明密密麻麻的小字中，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三個字。

“…這是什么藥？”

她問著，正扯著紗布的岑蔌忽地手一頓，她伸手拿過她手里的藥，“不用在意。”

蘇幸明知故問，她看向這個有密碼鎖的小箱子，微微瞇著眼，搖了搖頭。

“他…”

“嘩啦”一聲，店門開了。

傍晚，風漸漸涼了。

邢西澤剛入店門的那一刻，便見著蘇幸遮了紗布的臉。

他微微皺著眉看向她高挽的褲腿，隨即一大片淤青映入眼簾。

“怎么回事？”

他看向岑蔌手里的碘伏，碘伏的蓋子很緊，她試著擰了幾次沒有擰開。

“你照顧店。”邢西澤將西服外套掛好，“剩下的我來。”

岑蔌點點頭，她伸手將碘伏遞給他。

邢西澤半蹲下身，他挽起襯衫的袖子，將紗布撕成了合適的大小。

蘇幸看著他用棉簽沾著碘伏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自己的傷口，她輕微怔著，開了口，

“…抑郁癥？”

邢西澤將紗布一圈一圈地纏好，他余光瞥向地上一摞藥盒，心底明了般勾起唇角。

他在紗布的尾端熟練地打了個單蝴蝶結，隨后將她的褲腿放了下來。

“為什么這樣問我？”

邢西澤將袖子放下來，坐到蘇幸的身側。

蘇幸的睫毛微微低垂著，她重新看向邢西澤。

“岑蔌她不常在西城…生產日期又很近，這些藥應該是新買的。”

邢西澤沒有否認，他將視線轉向電視，看著因逗趣哈哈大笑的嘉賓。

兩個人靜靜坐著，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客人稀少，蘇幸摸來遙控器，將電視調到了午夜檔。

電視上女鬼吐著細長的血舌，眼睛里滴著大片的血淚。

血腥與慘叫回蕩著。

蘇幸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那樣，一部接一部沒有停歇地看。

凌晨一點三十分。

店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蘇幸懷里抱著抱枕，電視上放著影片的片尾曲。

她微微搖著頭，有些自嘲地笑出聲。

邢西澤看著她的側臉，看著她的手輕輕地扯住了自己的衣角。

她將那片衣角攥在手里，低下頭，眼睛里隱隱有一絲淚光劃過。

“…我發帶斷了。”

蘇幸笑著，她看向邢西澤。

看似與她一身傷痕毫無關系，邢西澤卻沒有動，靜靜地聽著她說完。

“我本來應該，覺得挺委屈的，”

蘇幸眼里有淚光劃過，卻強撐著微微笑著看向邢西澤，“你說啊，我奶奶親手織給我的東西，就這么沒了，我竟然沒委屈，是吧？有點可笑。”

她笑著，許久吸了吸鼻子。

“你知道它斷的時候，我一瞬想起來什么嗎？”

蘇幸手伸出來，輕輕地比劃了一個斷掉的姿勢。

“我就覺得，我和邢西澤這個人的牽絆可能就是這樣。”

電影播放到了下一部，電視里凌厲的呼救聲刺耳地響起。

蘇幸眼角一滴淚沒能含住，她伸手笑著捂住自己的左耳。

“抱歉…我在說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

她有些僵硬地緩緩回過頭，視線重新轉向電視。

又不知隔了多長時間，邢西澤嗓子有些干澀地開了口。

“蘇…”

沒等他喚完，一股溫暖落在了他的肩頭。

她眼角那顆淚緩緩滑下來，洇濕了他的衣襟。

邢西澤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微微咬緊的下唇，呼吸均勻。

他看著蘇幸，動作輕柔地拿過遙控器，換到了音樂臺。

純音樂彌漫在店里。

蘇幸似乎睡得更沉了，眉頭一點一點舒展開。

邢西澤沒有動，他坐在那里，看著天邊漸漸涌出的一分破曉，清晨的第一縷光映在他的身上。

他輕輕伸出手，陽光很暖，流淌在他的掌心。

邢西澤的手微微彎曲著，看著那抹光亮輕柔地飄落，落在了女孩身上。

他眉目間難得有些柔和，靜靜地看著她。

陽光大朵地蔓延過來。

蘇幸睫毛微動，她緩緩睜開了眼。

她揉了揉眼，睡眼惺忪之際，她微微揚起頭，看向身邊。

那股淡淡的煙草香彌漫著，蘇幸有些掙扎地坐直了身體，她清醒過來，看向邢西澤。

“那個…”

蘇幸不好意思地捂著后頸，直到她看著邢西澤肩頭，一攤小小的涎水暈開在上面。

“我…抱，抱歉…”

邢西澤似沒有注意到一般，他站起身，稍稍活動著身體。

蘇幸迎著光去看他，空氣中的細塵漂浮著，縈繞在他身側。

她那樣看著他，一股不知名的情感如同陽光蔓延著，隨著時間流逝，如同災難般席卷心海。

蘇幸苦澀地低下頭，眼底一抹復雜的光劃過，晶瑩的，卻又消逝得無影無蹤。

邢西澤走到吧臺，煮沸的聲音傳過來。

蘇幸抬起頭，看向邢西澤盛了杯牛奶，拿起杯身向她走來。

幾乎是毫無征兆的，蘇幸看著他的手指不受控般驀然一松，杯子掉落在地上。

“啪！”

滿地的玻璃碎片。

蘇幸看著地上一片狼藉，牛奶濃膩的味道飄過來。

邢西澤眼底有慌亂劃過，他看向自己略微顫抖著的手指，睫毛輕顫著低垂下去。

他走回吧臺，重新倒了杯遞給蘇幸。

蘇幸握著那杯熱牛奶，看著邢西澤取來掃帚掃著玻璃碎片。她眉頭微蹙，有些疑惑地開了口，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