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老實枯坐了一夜,等太陽升起來刺痛他的眼睛,他才反應過來。
都沒有留意到昨晚李月娥什么時候回家的,不知道小少年有沒有著急。
憨老實覺得渾身酸痛,感覺自己像個沒關節的木偶似的,行動困難。
眼睛尤其的干澀疼痛,憨老實伸手摸了一把,有點兒濕,嗯?他是…哭了嗎?
這算什么啊:“呵呵…呵呵……”憨老實癡癡地笑著,嗓子干澀笑聲異常難聽。
憨老實打定主意要走了,離開小山村,也不想在這個縣城呆著了,甚至去南方去哪里都好,破天荒的憨老實一大早蒙頭睡了起來。
等憨老實睡醒發現屋子都黑了,他以為晚上了,往外一看卻發現原來是變天了,看起來要下大雨。
他沒有掛鐘什么的,平時看太陽,陰天就靠猜了,但今天他睡著了,不過憨老實覺得無所謂,反正他都要走,什么時間都沒關系,只是雨天路不好走罷了。
看了看屋子也沒啥好收拾的,半年也沒攢多少錢,糧食還沒熟,他想看看小少年,但卻不想再見到李月娥了,想了想,他留給小少年一封告別信,就像當年的小少年那樣。
撕了一張小少年的練字本,憨老實歪歪扭扭的寫了起來,留下了他全部家當,思索了一番又摘下來脖子上的狼牙。
憨老實的狼牙,小少年垂涎已久,憨老實一直沒舍得給,這是他過世的父親留給他的,據說是他爺爺留給父親的,辟邪保平安很是靈驗。
憨老實覺得就此一別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他想給小少年留下一個念想。
信的最后憨老實囑咐小少年不要告訴他娘,萬事都要有自己的思量。
憨老實找出了壓箱底的一塊油紙,把東西跟信都包了起來,最后挑了一擔水,把油紙包壓在了木桶下。
背了一頂草帽拿了他收拾的兩身衣裳,憨老實毅然決然的往小山口走去。
憨老實并不知道,他才走沒一會,老蔫巴就打開了他的油紙包,看了看信因為不識字也發覺不了什么問題,沒有動,那點錢他還看不上,所以他拿走了狼牙掛墜。
“咔嚓嚓”一個閃電照亮了路上的憨老實,緊接著“轟隆隆”一個響雷落下,老蔫巴的步伐更快了。
就在雨點落下的時候,老蔫巴追上了憨老實的腳步。
“你干啥?別告訴俺你是來跟俺告別的!呵~”
“俺是來送你的。”
“哈哈…被搞笑了你可,咱倆熟成那樣了嗎?你是來顯擺的吧,老蔫巴?”
“呵呵…你那樣想也可以。”
“為啥?俺問你為啥?你特意把俺叫過去你想羞辱俺嗎?俺要走了離開這里,不再回來。”
“你發現是俺殺了鐵牛吧?”
憨老實的心咯噔一下,他險些忘了這事兒:“俺不記得……”
“俺去了,外屋地灶坑那只剩下黑布條。”
“你…你想殺了俺?!”
“咔嚓嚓”又一個閃電落下,映照出憨老實難以置信的臉:“就這樣,你想殺俺?俺誰都沒有告訴,俺都要走了又不能把你咋樣,你咋這么心狠手辣,你能善待月娥母子嗎?”
“那是俺的事,命都要沒了還有功夫管別人。”
“狼牙?你咋拿了俺的狼牙!”
憨老實借著閃電一眼看到老蔫巴脖子上的狼牙是自己的,慌忙去扯老蔫巴脖子上的狼牙,心想如果這樣能掐死老蔫巴也好。
可是沒有用,老蔫巴抬手就攔下來了,憨老實不能再向前一步
“轟隆隆”又一個響雷落下,憨老實又說了什么沒有人知道了,因為老蔫巴說:“上路吧,只有死人才不會出麻煩。”
手腕一番,一把刀就抹向了憨老實的脖子,老蔫巴突然出手了,憨老實毫無意外的倒下了,鮮血飛濺。
“咔嚓嚓”又一道閃電,那一瞬間的老蔫巴像是夜間的鬼魅,只可惜沒有一個人能看到。
“轟隆隆”又一個響雷落下,突然雨勢加劇雨點密集了起來,“嘩嘩”雨聲像就是給憨老實奏響的挽歌。
老蔫巴矗立在雨中,他現在一點也不驚慌了,甚至憨老實的血濺到他臉上的時候他覺得異常溫暖,溫暖的讓他動容。
那一刻老蔫巴甚至心跳加快,快到讓他有種自己還是少年的錯覺。
慢慢老蔫巴平復下來,就著大雨洗干凈自己,連衣服都恢復了藏藍色,他覺得有些冷了,嫌棄的看了眼地上的冰冷尸體。
老蔫巴拎起憨老實的尸體就扔在了小山坡底下,看著尸體轱轆轱轆的往下滾,踩著大雨走了回去。
大雨沖刷著憨老實的尸體,妄圖給他如初生般的干凈但卻沒有溫暖,只有冰冷和無盡的黑暗。
憨老實瞪大的雙眼也不會再閉上了,里面充滿了憤怒,恐懼,不甘……
可是那又怎樣呢,它的主人只能悄無聲息的躺在這小山坡底下,陪伴他的或許是野狗,螞蟻,蛆蟲……
憨老實的一生就結束在這個大雨滂沱的晚上,他都沒有墳頭,但他的周圍長滿了野草。
烏蒙蒙的世界看不見任何人了,也是啊,沒有事誰會下大雨出門呢。
時間往前倒到老蔫巴追上憨老實那一刻,住在小山口附近的麻嬸正對麻叔說到:“老頭子,我咋聽小山口那有動靜吶,頭前兒好像看見有人過去了,這要下雨了被出啥事了。”
麻嬸眼神兒不是太好,但是聽力不錯,這似乎是個定律,一樣不好的總有一樣好的或是特別的來彌補。
“啊~哈呣~睡覺吧,這大雨豪天地哪來的動靜,俺看你就是眼神兒不好瞎尋思地。”
“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俺要不是點燈熬油的干活眼睛能壞嗎?”
“好好好,老婆子你被激動啊,這不是陰天嘛,俺就犯困,有啥動靜呀?要不俺去瞅瞅?啊~哈~哈~”
“俺這忍不住啊。”
“行了,哈欠連天的你再載那個旮旯兒,大雨還不得拍死你,死老頭子經給俺找麻煩,睡覺吧。”
“哎,哎!嘿嘿…還是老婆子疼俺。”
“烀你的豬頭吧,少胡吣吣”
就這樣麻嬸也躺下睡覺了,雨越下越大,聽見的都是雨聲,看見的都是雨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