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苗嵐這么一說，氣氛反而有些低沉下來。

明明他們的收獲值得舉國歡慶、明明他們做的不僅僅是對自己、還是多國家都有很大好處的事，但卻都完全高興不起來了。

他們的收獲是對前輩們所付出的犧牲赤.裸.裸的嘲笑。

大概，在他們出去后，那些在龍窟中犧牲了隊友和親人的同志，并不一定會高興吧……

上面，除了興奮外，心情也會很復雜吧？

但他們明明做的事單純的好事——對于國家來說。

幾人心中有些不適滋味——天冰除外。

這點事，對于曾親自下達過讓隊友送死命令的天冰來說，毛毛雨罷了。

那時的無力，足以讓戰士的心千瘡百孔。

但，沒辦法，就是無力，就是沒有能力說不，就是沒有能力反對這個命令，就死沒有能力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現實的時候，天冰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對一些選擇，沒有把好的“我全都要”的能力。

只能選擇最低損失、最高收獲。

正是因為體驗過這種無力，天冰才混跡在存在超凡因素的世界中。

在靈境，天冰不用害怕死亡——那只是代表失敗了一個世界而已。

在超凡，天冰不用感到無力。

——實力不夠？

爆種給你看啦……

那時候做了讓心中舒服的選擇，管你厲不厲害，管我能不能爆種，管他能不能把好的全都要，反正不用讓心靈在多出無數漏洞就好了。

在現實中天冰就很不怕死——如果現實的時候，筱筱愿意殺死天冰，天冰絕對不會反抗。

——筱筱都想殺他，反抗還有什么意義。

——活著苦比甜多，死了不苦不甜，這么想來死了更好，但心中還是不愿放下現在體驗的東西。

天冰的心傷很重，如果筱筱這樣，已經得到天冰最高信任，筱筱有一天拿著武器要殺天冰，天冰絕對不反抗——這算是心中已有死志吧……

而現在，死了也只是一個世界收獲變低，也只是讓一個世界里的人們失去他，也只是讓他失去一個世界的感受、感情、感覺。

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頂對就是在心上多一個傷口。

如果世界上只有快樂，那么快樂將不再是快樂。

只有世界存在痛苦，快樂才有滋生的土壤。

如果一切都是好的，好的就會變成平常。

如果處在深淵中，一個平常將變成神國的光。

理解這個道理的天冰，并不意味的追求美好——如果只是一味地追求美好的話，以天冰現在的轉生點數和第三等，這個最高三個轉生點等級之一的存在，完全可以去一個簡單等級的世界，修煉短短幾年成為世界巔峰，然后讓整個世界都圍著他轉。

以他現在的資源，絕對能做到這一點。

但這樣的快樂并不會持續。

一個受到人們白眼的乞丐，見到一個人對他有禮貌，那種受到尊重的感覺是普通人感受不到的。

那時乞丐的正面情緒，大概和一個普通人突然知道自己父親是百萬富翁、一個普通富翁突然成了全國五百強公司的古董，一個全國五百強的古董突然成為全國首富。

這四種情況，一個比一個更高等，但他們收獲的正面感情是大約一個等級的。

大概都是狂喜級。

擁有的越多，想要得到同等級的正面感情，就需要擁有的更多。

在擁有變多的同時，不斷地失去，會讓人在一個平衡中能不斷地感受到正面感情。

也就是說，想要感受到正面感情，負面感情是不可或缺的。

天冰就這樣，五人也這樣，無聲沉默的睡去。

——

這是，哪？

想要睜開眼，這一刻，因為臉上肌肉的運動，整張臉都劇烈的疼痛了起來。

疼痛讓17歲的天冰顫抖了一下，頓時，全身因為一次微弱的抖動開始了劇烈的疼痛。

：“你醒了？是醒了嗎？”

天冰聽到一個分不清男女的聲音。

不是這個人聲音中性，而是天冰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不小的問題。

天冰不敢在動，但就是因為不敢動彈，反而全身都在顫抖，疼痛不斷地出現。

：“喂，是院長嗎，有一個士兵醒了！醒了！！”

“嘟嘟”

這個聲音的主人很激動。

天冰從院長這個詞中，了解到他現在是在醫院里。

：“你還好嗎？”

：“能聽到我說話嗎？”

：“難道意識沒有醒來？”

：“喂，士兵，如果你醒來的話，請動一下。”

身體即疼痛有無力的天冰只能顫抖。

天冰努力的用聲帶，閉著嘴發出不明意義的聲音。

：“emmmmmmm。”

：“太好了！！yes！”

：“觀音菩薩保佑，士兵……啊！真是奇跡！……”

聲音在語無倫次的表達著興奮的情緒。

但天冰覺得他/她有些煩。

腦海中李禾老排長大腦被熱武器-狙擊槍子彈打穿，腦漿鮮血飛灑的場景好歷歷在目。

然后他的旁邊就有一顆不知道是炸彈還是RPG的東西炸了。

李禾老排長死了。

天冰用余光親眼看到的。

筱筱也中了彈，幸運的是并不是致命的地方，他被炸暈的有些糟了，也不知道筱筱有沒有活下去。

天冰嘴巴蠕動了一下，劇烈的疼懂傳來。

天冰忍著痛——他很怕痛——張開嘴。

：“q……qin……”

：“……你在說話嗎？”

聲音的主人應該是一直注意著天冰，發現了天冰在說話。

：“你應該休息……雖然你的脖子沒有太重的傷，只是擦了不少皮，但還是什么也不要做的好。”

聲音的主人打斷了天冰的話。

天冰依舊固執的說著不明意義的音節：“qing……ka……”

：“唉~別說了。”

聲音嘆了口氣：“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聽我說好不好。”

天冰忍著疼閉上了嘴。

：“我說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是真的……每一個醒來的士兵都問的問題都能用一個答案來回答。”

：“我知道你不是想知道法蘭西戰場的親人朋友是生是死，就是想知道戰爭的情況怎么樣，或者你昏迷了多久，或者其他的關于這個戰場的什么……”

聲音沒有說完，天冰就聽到了很多腳步聲和開門聲——金屬門。

然后兩個聲音同時說道。

：“院長。”

：“真的醒了？”

叫“院長”的應該是和天冰說話的那個聲音，另一個應該就是院長一行人中的一個在問。

在確認天冰時不時真的醒了。

：“是的，院長，長官。他剛醒一分鐘左右，我正要和他將戰場的結果。”

長官？

不只有醫生嗎？

那群人一時間都沒吱聲，天冰只聽到不少的嘆氣聲。

天冰心中一沉——看來戰爭的結果并不好。

戰爭失敗了？

筱筱怎么樣？

天冰想到那個和他一樣，十分不合群的女孩。

那個女孩不久前才經歷了親人全部戰死的悲劇。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兩個才在李禾老排長的指導（除了訓練，還包括人生）下，成為朋友。

天冰見到了筱筱最傷心的時刻，并且陪筱筱度過了那個時刻。

筱筱見到了天冰最迷茫的時刻，并且給天冰了不少的幫助。

一時間，那些人都沉默了下去。

最初的聲音說道：“不管你要問什么……我們，華夏包括法蘭西等其他國家，只在戰場中找到了53個還有生息的士兵。”

53……

天冰不對筱筱抱任何希望。

：“這些士兵，包括你在內，全都接到了國家最好的治療，但還是一個接一個的不斷死去。”

：“我們這些無能的醫生，無論怎么救，無論做什么……”

沉默。

：“最后吧，聽說法蘭西那邊只活下來兩個人。”

：“咱們這邊，算上你，也只有一個。”

天冰閉著眼。

身體不再顫抖了。

疼痛感也消失了。

也沒有聲音能傳進耳朵了。

心——心……

許久的沉默，天冰張開嘴：“d……都……”

那個聲音說道：“不，還沒有。除了你，咱們還有3個士兵還有生命，只是還沒醒過來——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天冰的嘴打著顫：“sh……sh……”

：“你是想問名字嗎？”

天冰閉上了嘴。

：“院長？”

：“唉~”

：“我來說吧。”

：“是，長官。”

軍方的人嗎？

：“另外三個人中唯一與你有交集的——你們都叫她筱筱吧……”

天冰屏住呼吸。

良久。

恢復呼吸。

肌肉的動作讓全身無處不在的疼。

但。

心——心……

——

天冰默然睜開了眼睛。

夢嗎？

真是萬幸。

天冰的眼神古井無波，神色平靜如水。

心——應該是酸酸甜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