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歲是被一陣尖銳、好似能穿透五臟六腑的餓意，硬生生從混沌的黑暗中拽回了清醒世界。他的眼皮仿若被灌了鉛，沉重得厲害，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撐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近乎慘白的晃眼白色。那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如同一條條無形的絲線，絲絲縷縷，悄然鉆進他的鼻腔，而后迅速彌漫開來，充斥在這狹小逼仄的整個空間。

“你醒了。”一道微弱至極、仿若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的聲音，從他身側悠悠飄來，那聲音里裹挾著無盡的虛弱與疲憊。

周歲下意識地轉動腦袋，動作僵硬且遲緩，仿佛脖頸處的關節都生了銹。在另一張病床上，他瞧見了冰墨。此刻的冰墨，面色蒼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發絲凌亂不堪，肆意地散落在枕邊，像是被狂風吹亂的枯草。她的嘴唇干巴巴的，毫無潤澤之感，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憔悴氣息，仿佛被命運的巨手狠狠揉捏過。

“我暈了多久？”周歲開口問道，聲音帶著剛蘇醒時獨有的沙啞與疲憊，仿若砂紙在粗糙的木板上摩擦，發出喑啞的聲響。

“有五天了吧。”冰墨氣息微弱地回應道，說話間，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每吐出一個字，都好似要耗盡全身的力氣，那模樣看著讓人心疼不已。

“怎么那么久？”周歲滿心疑惑，眉頭不自覺地擰成了個緊緊的疙瘩，仿佛要將這疑惑深深鎖住。

“你問我我問誰？鬼知道你怎么那么能睡的。”冰墨努力扯動嘴角，試圖擠出一個調侃的笑容，可那笑容在她毫無血色的蒼白臉上，顯得無比勉強，像是強裝出來的面具。

“那你現在怎么樣？”周歲眼中閃過一絲關切，目光仿若探照燈一般，緊緊鎖住冰墨，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冰墨半躺在床上，先是極為緩慢地輕輕抬起手臂，那動作像是在抬著千斤重物，接著緩緩屈伸手指，每一下屈伸都帶著小心翼翼。而后，她又慢慢活動了一下雙腿，動作幅度極小，卻每一下都仿佛在試探著身體的極限，像是在向周歲無聲地證明自己并無大礙，輕聲說道：“我還好。”

“你好個屁！”一道帶著騰騰火氣的聲音，冷不丁地從門口炸響，好似平地一聲驚雷。周歲聞言，微微抬起還僵硬得不太聽使喚的腦袋，只見青瑤正站在門口，雙手叉著腰，柳眉倒豎，滿臉都是怒容，活脫脫一個發怒的母夜叉。

“你怎么在這？”周歲再次出聲詢問，眼中滿是不解，那眼神仿佛在問一個天大的謎團。

“還我怎么在這。”青瑤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走到周歲床邊，動作麻利地伸手拿起放在床邊柜子上的水杯，接著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一般，遞到周歲嘴邊，小心翼翼地喂著，嘴里還不停嘟囔著：“要不是我，你們倆現在就是倆盒了。你們倆也是本事大，怎么就會掉到黃河里的，要不是有眼尖的人發現了你們，及時把你們救上岸，你們倆現在都能成巨人觀了。”

周歲就這么靜靜地喝著水，像一只犯錯后乖乖縮在角落里挨批的鵪鶉，老老實實地聽著青瑤數落，一聲都不吭，任由青瑤的話語如潮水般涌來。

好不容易等青瑤停下了滔滔不絕的數落，周歲瞅準時機，開口問道：“你還沒說，你怎么來這的呢。”

青瑤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在隔壁市拍戲，裹兒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兩個出危險了，讓我趕緊來救你們。”

“李裹兒怎么知道我倆出事了？”周歲窮追不舍，眼中滿是探尋的意味，仿佛要從青瑤的回答里挖出什么驚天秘密。

青瑤又白了周歲一眼，語氣帶著幾分故意賣關子的勁兒：“我怎么知道，但我能猜到，就不告訴你！”

周歲被青瑤這一噎，再加上剛蘇醒不久，渾身綿軟無力，實在沒精力反駁，只能瞪大了雙眼，直直地盯著青瑤，眼中帶著幾分無奈與不甘，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可真氣人”。

“李家一直有派人跟蹤咱們。”冰墨氣息微弱地說道，聲音輕得如同風中的一縷細絲，稍不留意就會被吹散。

周歲聞言，迅速扭頭看向冰墨，臉上寫滿了疑惑，剛要張嘴詢問，卻見冰墨雙眼緊閉，面色愈發蒼白，仿若一張毫無生氣的白紙，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一顆顆晶瑩剔透，好似痛苦的結晶。冰墨現在也是虛弱到了極點，雖說比周歲醒得早了些，但身上的傷太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千萬根鋼針在撕扯著傷口，疼得她幾乎耗盡了所有精力，實在無力再為周歲解答心中的疑問。

“我雖然不知道李家為什么派人跟著你們，但我打包票，李家對你們沒有惡意的。”青瑤其實能猜出來為什么李家派人跟著冰墨，除了冰墨是小幺的救命恩人，更多的是聽叔叔說，冰墨這人不可小覷，她身上有秘密，而且這個秘密是只有李家掌權的個別人才知道的，只是這秘密藏得太深，她也難以窺探一二。

“我知道。”冰墨說道：“這次還是要謝謝你們，不然我們倆就真的兇多吉少了。也希望你回去能轉達一下，這次以后，李家的救命之恩你們也算是報完了，以后就不要再跟著了。”

青瑤點點頭表示會跟家里人說的，但至于會不會繼續有人跟著冰墨她可就不能做主了，畢竟家族里的事兒，錯綜復雜，豈是她一個晚輩能輕易左右的。

冰墨也沒指望青瑤能解決，只是借這次的機會表達自己的意思罷了，至于李家后續如何行動，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們大概什么時候能出院？”周歲雖然現在看起來傷得很重，但因為有冰墨之前給的玫瑰花瓣護著，沒受到什么致命傷。他清楚自己的情況，其實沒啥大事，他更多的是擔心冰墨的情況，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虛弱的冰墨，當時水下那么驚險，也不知道她在水下都受了什么罪。

“醫生說你醒了休息幾天就行了。主要是墨墨傷得太嚴重了，除了外傷，身上多處骨折，肋骨也斷了幾根，內臟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醫生說冰墨少說要在床上躺個半年才能下地了。”青瑤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哽咽，仿佛能感同身受冰墨所遭受的痛苦。

周歲再次看向冰墨，他知道這次冰墨一定萬分驚險，在那生死邊緣徘徊了許久，可是自己居然一點忙都幫不上，反倒差點連累了她，一股深深的自責在心底蔓延開來。

冰墨不用看周歲都知道這小子腦子里想什么呢，也沒睜眼只是輕聲說道：“沒她說的那么嚴重，修養幾天就好。”那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風，試圖吹散周歲心中的陰霾。

周歲知道她在安慰自己，知道自己現在不能亂動，但還是忍不住伸手過去，手臂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企圖能勾到冰墨的手，只有親手摸到她，才能讓他那顆懸著的心真正落回實處，才能感覺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但冰墨實在沒力氣動了，就只能任由他的手垂在半空中，帶著無盡的不甘。

“對不起。”周歲輕聲說，聲音里滿是愧疚，那聲音如同深秋飄落的黃葉，帶著絲絲落寞。

“沒關系。”冰墨回道，聲音雖輕，卻透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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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歲的傷不嚴重，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便能試著下地活動了。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剛學走路的孩童，一步一步試探著，活動著許久未動的筋骨，那模樣帶著幾分笨拙，又帶著幾分對恢復健康的急切渴望。

冰墨看著他在地上小心移動活動筋骨，知道他沒什么大的問題，高懸著的心也終于落了地，神色間也多了幾分輕松。

至于冰墨的傷，醫生表示，她的恢復能力確實強悍得驚人，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傷就好得差不多了，在別人的攙扶下，也能下地走動了。

這段時間青瑤只要拍戲時間不是太緊張，都會抽空過來看他們倆。她每次來，都會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或是滋補的營養品，或是有趣的小玩意兒，給這略顯沉悶的病房帶來一絲生機與活力。

這期間李裹兒也來了一趟，沒問什么，只是讓兩人好好養傷就走了，也把一直跟著他們的人帶走了。面對這種結果，冰墨倒是有點意外，沒想到李家能這么輕易答應了，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可又實在無力去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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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冰墨能下床了，看著天氣挺好，周歲借了個輪椅推著她去樓下的花園曬太陽。那陽光灑在身上，暖烘烘的，仿佛要將這段時間的陰霾都一并驅散。

“真是好久沒接觸到這么舒服的陽光了。”周歲張開雙臂，閉上眼睛感受陽光照射到身上的溫暖，那溫暖仿佛順著毛孔鉆進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對了，鎮壇石呢？打醒了以后我就再沒見過，是丟河里了嗎？”周歲問道，眼中滿是好奇與疑惑。

冰墨搖了搖頭，她心里清楚，這段時間周歲一直想問她在水下的遭遇，只是看她身體虛弱，精力不濟，才強忍著好奇心。于是，冰墨便將那天在河里的經歷，簡單地向他講述了一遍。她講得輕描淡寫，可周歲當時站在岸邊，幾次目睹河里掀起的巨浪，還有那不時閃爍的光亮，心里明白，水下的情形必定兇險萬分。

“你是說，那巨龜是守護神獸？”周歲問，臉上滿是驚訝，那神情仿佛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

“應該是，本來它對我是下了殺心的，但因為我把鎮壇石補上了石盤的缺口，才收起的殺心，不然我還真不一定能活著。”冰墨說著，語氣中還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那會不會是玄武？不是說道家的降妖護法的戰神是玄武嗎？”周歲繼續追問，眼中閃爍著探尋的光芒。

冰墨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最開始出現的黑霧是什么，那團黑霧給我的感覺更多的是殺戮和邪惡，現在想想還覺得不寒而栗呢。”冰墨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那未知的謎團仿佛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

“那現在怎么辦？你把鎮壇石補上石盤的缺口，咱們可沒第二塊石頭還給那老和尚。”周歲皺著眉頭，滿臉都是擔憂，仿佛已經看到了即將到來的麻煩。

冰墨陷入沉思，片刻后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那老和尚既然能把鎮壇石給咱們，想必也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他若真想追究，總會找上門來。”冰墨雖這么說，可內心卻隱隱不安，那石盤和巨龜的出現太過詭異，背后牽扯的秘密或許遠超想象。

“也只能這樣了。”周歲無奈地嘆了口氣，推著冰墨在花園的小徑上緩緩前行。四周的花草郁郁蔥蔥，微風拂過，花朵輕輕搖曳，散發著陣陣芬芳，可兩人卻無心欣賞。

這時，青瑤風風火火地從遠處跑來，手里拿著手機，神色焦急。“不好了，”她氣喘吁吁地說道，“我剛接到裹兒的電話說，你們之前去的寺廟最近邪門得很。每晚都有怪聲，像野獸咆哮，周圍霧氣濃得散不開，看著特滲人。”

周歲和冰墨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冰墨心底“咯噔”一下，莫名覺得這事兒和鎮壇石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