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張功成的老娘得了病，一病不起，家里的錢都給老娘買藥了。

這就交不起地租了，于家管事的就到張家去催租，張功成的老娘本來就擔心治病花錢太多，一被催租，急火攻心散手去了。

催租逼死了老娘，張功成憤怒至極，要與催租的人拼命。

奈何于家的打手眾多，張功成只有一身蠻力，根本不是對手，被放翻在地，一頓毒打。

張功成想著死去的老娘，怒火要燒上九重天了，突然他心中冒出四個字，他不明所以，大喊出來。

這四個字就是金剛不壞。

術法加身，于家的打手無論怎樣毆打，張功成都毫無感覺。

之后張功成把打手們都打跑，抓住催租的管事，在自己老娘遺體面前把他腦袋擰了下來。

知道自己惹了大禍，張功成草草將老娘埋了。連夜就逃出了蘇州。

一晃十年時間過去，張功成要過飯，給大戶當過打手，后來他發現自己有神功護體，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做事就越來越肆無忌憚。最后聚集了一幫流民，當起了山大王。

張功成回憶完，悶頭喝起酒來。

沈燁問：“那你怎么又跑到蜀國來了，不在南唐當你的山大王，跑這里作威作福。”

張功成罵道：“還不是被朝廷的狗官逼得。原本我們占山為王，官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我們不對大戶人家和官宦人家動手，官府的老爺們都懶得理我們這些人。

前些日子，朝廷派了一個什么鳥欽差大臣，督促各地守軍練兵強軍，朝廷的那些鳥官兵，練不練都是那熊樣，有的比流民都不如。

那欽差也真是個干練之人，到了長豐縣，聽說老子占上為王，命令廬陽參將發兵圍剿。結果被老子帶人打了個落花流水，大敗而回。

這下可惹惱了欽差，直接帶著皇帝派給他的護衛，殺上山?；实劾蟽旱淖o衛就是厲害，老子有神功護體也白給，幸好老子聰明，見事不好轉身就溜了。可惜了我那幫弟兄們，都被鳥欽差砍了腦袋?！?

然后張功成大罵欽差，對欽差恨之入骨。

原來張功成逃脫之后，欽差還不敢算放過他，命人追捕，誓要將張功成捉拿。

張功成知道南唐已無他容身之處，便逃到蜀國來了。跑到這附近，把原來的山大王殺了，在這里落草為寇了。

沈燁聽完張功成的故事，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對張功成說：“以后你還是做個平常百姓吧，不要再干殺人搶劫的勾當了?！闭f完轉身要走。

張功成慘然笑道：“這世上最難做的就是平常百姓，再說我都干了多少年土匪了，那還能再忍受地里刨食的日子。要不你就把我殺了，要不我就繼續殺別人。”

沈燁看著張功成，他知道這人以前是自家的佃戶后，還怎么能下殺手啊。

沈燁無奈道：“那就別再讓我碰到。”說完騎上馬，想著奉節的方向而去。

張功成看著沈燁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的盡頭，愣了一會，心里有了主意，把最后一點酒喝光，起身返回山寨去了。

天已經黑了，張功成騎著馬離開山寨，沖天的火光將山寨吞沒。

第二日。

沈燁從一個破舊的驛站出來，準備繼續趕路。

這時一個大漢從驛館出來，也要趕路。

沈燁看到他，楞了一下，這人是張功成。

張功成與沈燁打招呼：“哎呀，你去哪?。空f不定咱們順路。”

沈燁回道：“去奉節，準備回南唐?！?

張功成嘿嘿笑道：“那真是巧了，老子，我也回南唐?！?

沈燁問道：“南唐朝廷不是通緝你嗎，你怎么還回去自投羅網?！?

張功成道：“我想明白了，死也要死在老家，我不想客死他鄉，做個孤魂野鬼。”

沈燁搖了搖頭，沒言語，上馬繼續趕路。

張功成急忙騎馬跟上。

張功成跟在沈燁后面，大聲的問沈燁：“你叫什么啊，咱們都是老鄉，連名字都不知道，那也太見外了。”

沈燁頭也不回的答道：“沈燁?！贝唏R疾馳，想著奉節而去。

張功成念叨兩遍，眼神一亮，心里說道，老子以后就跟著你了。

一路馬不停蹄，五日之后終于趕到奉節。

奉節縣城不大，但是非常繁榮。得益于南唐與蜀國之間的走私貿易往來，使得這個原本貧瘠的小縣城，一下成了富裕的地方。

奉節縣城外，一處碼頭上。

碼頭停泊著幾十條大船，有裝貨的，也有卸貨。南唐的茶葉，刺繡，紙扇，在蜀國都是暢銷品。而蜀國要將多余的糧食賣出去，而且蜀錦在南唐十分受達官顯貴和富商巨賈的喜愛，就連皇室也愛用蜀錦，因為禁制蜀國商品進入南唐，南唐皇室的蜀錦名義上是蜀國進貢的貢品，實則是走私到南唐的。

因為皇室都在用走私的蜀錦，所以蜀國走私蜀錦的商船，兩國的巡防水軍都不會阻攔，販賣蜀錦的商人最是賺錢。

沈燁與張功成搭上一艘運糧的大船，往益陽而去。到益陽再換快船，很快就能到金陵。

船艙里逼仄狹窄，里面都擠滿了人。

沈燁來到甲板上透氣，拿起酒葫蘆喝起來。

張功成也來到甲板上，他嘴里罵罵咧咧：“真是憋死老子了，這么多人擠在一個小破船艙里，還要收好幾兩銀子，船家真他么心黑。”

在江上行了兩日，張功成難受的要死，嘴里抱怨就沒停過。

沈燁道：“說話最好注意點，讓船家聽到了，把你扔下去喂魚?！?

“嘿，我會水，喂不了魚?！睆埞Τ傻靡獾恼f道。

沈燁心道，你會水，我可不會。

江南水鄉長大的人，沒幾個不會水的，但是沈燁小時家教嚴厲，哪有機會下水玩，他小時天天背書，沈庭揚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光耀家門。

沈燁在枯燥的讀書之余，就開心的時光就是跟青梅竹馬的玩伴于麗倩一起玩耍的時候了。

張功成靠近沈燁，低聲說：“你知道這條運糧的船是誰家的嗎?！?

見張功成神秘兮兮的樣子，沈燁疑惑道：“是誰家的？”

張功成咧嘴笑道：“是蘇州于家的，運糧到益陽，然后再運到對岸北唐去?！?

竟然是于家的糧船。

沈燁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是于家的船？”

張功成道：“船上管事的我認得，是于家的仆人，他不認得我，我卻記得他。我這一雙大眼，不會看錯的。”

沈燁心說，你這明明是雙賊眼?？磸埞Τ梢荒槻粦押靡獾臉幼樱驘畹溃骸澳悴粫蚴裁磯闹饕獍?？”

張功成一臉得意的樣子，說道：“公子真聰明，一下就猜到了。等快到益陽的時候，老子就弄沉這條船，叫于家損失一大筆錢?！?

沈燁道：“這船上還有搭乘的無辜之人，我不準你這么干?！?

張功成道：“那算他們倒霉?！比缓笏⒅驘钫f：“我跟于家有仇，就是要跟他們作對。有仇報仇，管他牽不牽連無辜。沈公子就沒有仇家嗎，報仇時要是有無辜之人阻礙，你該咋辦？”

張功成將沈字咬的特別重，明顯在試探沈燁。

沈燁沉默一陣，避重就輕說道：“你弄沉一條船，對于家來說，不過是損失點錢糧，于家家大業大，這點錢糧不過九牛一毛。那又何必連累無辜之人。”

張功成道：“于家不在乎這點損失，可老子解氣。”

張功成還是一副山匪作風。

沈燁知道講道理是沒有的，他說道：“總之你就是不能弄沉這條船，我不會水，你是要害死我。”

張功成無語，心里想著，等船靠了岸，老子一把火燒光船上的糧食，就是要惡心一下于家。

沈燁看著遠處，想著張功成剛才的問題。

這時張功成問道：“沈公子，你真不會水？咱江南水鄉的人家，哪一個不會水啊?！?

沈燁搖了搖頭。

張功成開玩笑道：“現在要是一個浪頭打過來，把你拍下水，你就只能等著淹死了。”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沈燁翻著白眼道：“江上哪來這么大的浪?！?

沈燁話音剛落，一個大浪翻起，下點把沈燁卷到江里，辛虧張功成把他拽住。

沈燁大罵張功成：“你真是烏鴉嘴?！?

張功成也無語了，他不過隨口一說，立馬就成真了。

江上起了大浪，糧船被浪大的東搖西晃。

船上的水手們都驚慌起來，從沒遇到這種情況。

張功成抓著沈燁，往船艙里走去。

這時一個巨浪拍在甲板上，張功成手上沒抓穩，沈燁被卷進了江中。

張功成心中大急，跳下船，準備下水救人。

就在張功成跳下船的瞬間，巨浪襲來，一個十多米長的水怪，破浪而出，一口咬住張功成，拖著他消失在江水中。

巨浪拍打糧船，船身左右搖晃，船上好幾人被晃倒，摔了個頭破血流。

過了一會，江面平靜下來，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過，只是船上少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