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烏云聚集在叢林上方,無邊無際,就像是一塊黑色的磚頭,時刻都準備砸將下來。
最后一次見到那位鄰居,是在兩個月之前。
王化有點可惜,知道它大概率是死掉了,不過叢林中的生物數不勝數,捕食與被捕食,是最最簡單的自然規律,誰都無法逃脫。
多虧了這條蛇,他才有了“捕食”的想法,雖然現在還沒有思考出成熟的辦法,但總算擁有了方向。
毫無疑問,這是一條急速成長的康莊大道,就看王化如何規劃能力,將自身納入到捕食者的圈子里。
叢林中到處可以聽見不安的嘶吼,這幾的空氣很悶,這讓動物們的胸口發堵,止不住的在領地間不斷徘徊。
偶爾有黑影在樹林間掠過———一些以往飛得很高的鳥類,拖著潮濕的翅膀在林間滑行。
在這種糟糕的天氣,偏偏有很多蟲子冒出頭來,這讓它們既開心又苦惱。
五顏六色的昆蟲從泥土中、樹皮里鉆出來,成群結隊的螞蟻,形成一條長長黑線,準備將家園搬到其他地方。
王化身為植物,更是感受到這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
空氣中的水汽很不正常,已經超過他能夠吸收的極限,再濃厚一些,簡直就要變成水滴,形成無邊的水幕。
他有種預感,這場雨一定會很大。
事實上大部分生物都有了相同的預感,只是它們沒有清晰的邏輯,來表述此刻內心的不安。
憑借著血脈中的智慧,一些生物將巢穴移動到更高的地勢,期待大雨不會將新家沖垮;一些則直接貓進巢穴,再也不敢出來。
慢慢的,整個叢林的聲音都消失了,連一點風聲都沒有,就像是進入完全隔音的封閉房間。
地面上的泥土突然出現一處凹痕,就像是一顆彈孔,被來自正上方的子彈擊穿。
在這顆子彈身后,無數雨滴緊隨而至,它們掉落在樹葉上,泥土間,就像是珍珠落進玉盤,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響聲越來越大,逐漸形成浩蕩的姿態,鐵馬冰河入夢來,一支名為暴雨的軍隊,已經在這片天地中展開了廝殺。
王化沐浴在大雨中,感受到四周植物暢快的情緒。
上一次下雨,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它們根部的泥土早已變得有些干燥,如果不是王化時刻分給它們養料與水分,絕對沒有辦法保持當前的茂盛。
雨水匯聚到泥土中,重新蔓延到地底身處,滋潤著叢林中的無數生靈。
王化莫名的有點不安,這雨已經下了三天三夜,卻一點沒有停止的痕跡。
泥土中的水分已經足夠充足,可卻有更多的雨水匯聚過來,在草叢的最底處,已經有一處水洼形成。
天昏地暗,雨滴不斷落在花朵上,讓他從原本的欣喜變成了恐慌。
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頭頂的黑云沒有變淺,反而越積越厚,像是煮著水的黑鍋,逐漸要蓋上蓋子。
王化已經看到有兩株雜草淹在水里面,大雨立刻停止倒還好說,再下得久一些,它們的草根絕對會因此泡爛。
到那時候,任憑他擁有溝通這些植物的本事,也無法起死回生。
在王化看不到的地方,估計還有更多的植物因此喪命。
叢林中數量最多的存在———植物,它們的存活與否從來無人在意。
做為構建整個叢林最重要的基石,植物的生命力與繁殖能力極其頑強,往往在不經意的時候,死去的植物會重新發芽,空無一物的荒地突然長出一片雜草。
身為它們的一員,王化因為新生命誕生而喜悅,卻也因為植物死去而哀慟,或許,這正是每一個植物天生就具有的情懷。
“不能再干等下去了!我們要自救,我們要活下去!”
王化這樣想著,先是觀測了一下周圍的地形。
比較幸運的,自己與周圍植物身處在相對較高的地勢上,在更遠的地方,過量的雨水形成了一條蜿蜒的小溪。
王化將意識流轉到身邊的植物上面,指揮它們擺動草葉,在地面上挖出一條坑道。
這些小草的力量不大,但是使用最堅韌的部分,卻可以一點點將身邊的泥土轉移到其他地方。
這些雜草雖然不明白這樣做是因為什么,但是出于對王化的無條件服從,在他的控制下,一個個彎曲身體,將“頭”鉆進了渾濁的泥水之中。
被雨水泡過的泥土,格外沉重,王化也催動自己的身體,試著挖了幾下。他的身體完成一個弧線,好不容易才掘走了一小撮,只是一不留神,頭上的花瓣卻被黏掉了兩片。
意識中出現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感,不過他早已經顧不得這些。
相比于王化,那些小草則更加吃力,多虧之前生長得足夠茂盛,這才有力氣將泥土從地面分離。
咯吱咯吱的響聲不斷從大雨中傳過來,這是青草的草葉被泥土壓斷、壓折,它們接連軟趴趴的倒在地上,完全沒有辦法站直身體。
“葉子沒了可以再長,草莖折了可以修復,要是根泡爛了,你們可就真的死了啊!”王化大聲對這些青草喊著,強迫所有植物繼續動起來。
大雨繼續下著,沒日沒夜。
王化之前的憂慮不是杞人憂天,它們挖了一整天,在更深的水洼形成之前,總算挖出了一條極淺的“排水道”。
雖然很淺,但是聊勝于無,不斷落下的雨水流淌到溝壑里,沿著不規整的坑道流向遠處,這讓周圍的植物可以再多延續幾天性命。
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任憑大雨砸在它們身上,這些雜草的身體大多殘缺了幾部分,基本是前一天瘋狂挖土的后遺癥,不過總算沒有死去。
王化的身體又變成了光禿禿的,頭上的花朵完全消失,一部分是挖土挖沒的,更多的部分,是被不斷掉落的雨點砸斷。
王化已經做到了他所能達到的極限,剩下的,只能交給上天,在自然面前,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掌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