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順利考進機甲學院，憑借學生證買藥，政府會報銷百分之四十的醫療費用，學院也會相應的補貼百分之十，再加上申請的愛心基金會的百分之二十，就能達到百分之六十。如果再拿到全額獎學金……”江晨看著網頁上的泰城四大學院的介紹，掰著指頭仔細計算著，最后還是搖頭嘆息道：“學院怎么能收書本費呢……”

這句話的潛臺詞自然是希望垃圾鋪的沐老板能給自己發點兒薪水。然而，沐風頭也沒抬，直接拒絕道：“學校不收費，老師都喝西北風？再說了，這兩年，我傾囊相授，還沒向你收學費呢，你怎么好意思向我要薪水？”

“真是一個厚顏無恥之人，比我更無恥。”

江晨在心里默默想著，然而一想到那些昂貴的藥片，他也沒什么勇氣再提薪水的事情，無奈地嘆了口氣，拎起一個馬扎，踩著木梯爬上屋頂，挨著坐到了沐風的身邊。

他們兩個人此時正坐在屋頂的一塊用來晾曬糧食的平臺上。在他們的身后，是一大片城市建筑的影子，只是無比遙遠，所以顯得格外模糊。

在他們的身前，是一大片荒地，荒地中央圈起來一塊園區，用來放養某些野生動物，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些牛羊的身影。

夕陽西下，園區的景象，正在暮日下散發出一種恐怖寂寥的氣氛。

“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沐風沒有接過江晨遞過來的果汁飲料，而是點燃了一根煙，美美地吸了一口，貪婪地看著眼前的園區，說道：“以前你小的時候，我怎么沒有發現你這么聰明。”

江晨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事情過了兩年，他還惦記著這個問題，停頓片刻后，低頭胡亂解釋道：“當初，一不小心吸入了一口輻射物質，身體得了輻射病，或許連腦袋里的腦細胞也跟著變異了，所以變得更聰明了一些。”

“屁話！鬼才信。”沐風嗤之以鼻，不過，隨后他又搖頭說道：“按照埃米達提出的新進化論，動物的進化在受到外界條件干擾時，突變的概率方向完全不可控制，愚蠢的少年一夜之間變得聰明無比，倒也不是不可能，這正是大自然進化的奧妙所在。”

“以前……我很愚蠢嗎？”江晨笑起來臉色顯得格外燦爛，不過，那雙眼睛里卻閃過一絲狡黠，“那你為何始終不肯收我為徒，你不是常說，天才師父總是喜歡收天才為徒弟嗎。”

沐風對于江晨拐彎式的馬屁，拍得有些飄飄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抬起手似乎想要拍打江晨的腦袋，最終卻只是揉了揉他臟亂的黑發，說道：“你自認為自己是個天才？”

“人貴有自知之明。”江晨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是覺得，自己并不算太笨，加上比別人更勤奮、更努力，那就和天才一般無二。”

“有句話不是這樣說的嘛——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賦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你相信這種理論？”沐風明顯來了興致，辯駁說道：“其實這句話的后面還有一句，那就是——百分之一的天賦遠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某些天才本身就擁有一定的天賦，而這種天賦是不能通過后天努力學習獲得的，比如說超高的智商、卓絕的想象力、無與倫比的思維，舉個例子，就比如……我，是不是很睿智？當然，還有你，智商很高。”

“呃……”江晨尷尬地沉默了一陣后，說道：“管它呢，按照我說，你我皆凡人……”

沐風忍不住笑出聲來：“凡人中的佼佼者……不就是天才？”

“咱們這樣自夸自戀，真的好嗎？”江晨不好意思地說道。

“有什么不好的，男人嘛，就應該自信。”沐風說完，忽然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身邊的少年，許久沒有說話。兩年前，少年還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混蛋小子，兩年后，機甲零件的修理技術卻能和自己比肩，看來丹尼爾的判斷，真的沒有錯。

少年不僅聰明好學，關鍵還刻苦努力，這兩年來，少年每天睡覺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五個小時。

有時候連他都有些想不明白，一個少年為何會這么拼命地學習，是什么支撐著他去努力、去拼搏，難道僅僅是為了進入機甲學院，將來能找份好工作？

或者是為了賺更多的錢去買藥？

或者是為了還債？

不，不是！

或許只是為了……活著？

沐風微微嘆了口氣：有些人活著，真的很不容易。

他的眼睛望向遠方，望向紅色的夕陽。

那里，也有他掛念的人。

就在這時，三頭雄壯的野牛，披著暮色凝成的光芒，緩緩地從遠處游蕩而來，向著垃圾鋪的方向走了過來，走進他們的視線。

沐風和江晨兩個人同時停住了呼吸，只是怔怔地看著這三頭突兀出現的野牛，眼中散發出一種叫做貪婪的目光。

“小風，我們是不是已經有一整年沒吃到牛肉了？”江晨吞了一口唾沫，試探著問道。

“別沒大沒小的，叫風哥。”

“風叔，你說，送到眼前的肉，咱們收不收？”

沐風站起身來，看著垃圾場與園區之間的一條綿長無盡頭的金屬隔離網，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聯邦的法律，尤其是那個該死的瀕危動物保護法！什么豬啊、羊啊，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回，那一斤肉，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江晨仰臉問道：“園區里老黃牛是瀕危動物，野牛應該算是一級保護動物了吧？”

瀕危動物保護法，是聯邦非常特別的存在，自從地球的環境崩壞之后，沒有變異的野生動物和天然植被，數量越來越少。

物以稀為貴，它們的地位已經遠遠超過了人類。

除了那些專門的獵殺人員之外，聯邦禁止一切偷獵行為。

每個區域都有電子金屬網圈成的圍墻，將養殖園區分割出了大量的區域，將那些野生動物和養殖動物區分保護，任何偷獵行為，都將迎來聯邦管理委員會（Federal Governing Council，簡寫FGC）最嚴厲的懲罰。

但是，對于沐風江晨這種特別渴望吃肉的家伙來說——吃不到嘴里的肉，那豈不是讓他們心里騷癢難耐？

雖然他們有饅頭吃，餓不著，可是人總是無法抹去嘴里的那絲饞意。

“這次可一定得小心一些，一年前因為殺了一頭快要老死的老黃牛，FGC的人幾乎把黑市翻了個底朝天，搞得過年都沒有牛肉吃，幸虧沒人知道是我們宰的，不然只怕要被抓進局子里去…”江晨跟著沐風小心翼翼地向著電子圍墻的方向走去，心有余悸地提醒道。

“FGC的人如果都那么鐵面無私……黑市里怎么會有肉類加工廠？”沐風嘴角上揚，說不出的嘲諷，他將煙頭扔到腳下踩熄，說道：“水至清則無魚，利益至高無上，只要有背景，吃老虎肉都不是個事兒，這些都是權力家們玩的小游戲。”

“可咱們宰的是……野牛，那可是一級保護動物啊。”江晨還是有些擔心，“聯邦的法律森嚴，已經有好幾年沒人敢偷獵野生動物了。”

“我們不賣給黑市，也不賣給任何人，就留著自己吃。”沐風一揮手，斬釘截鐵說道：“就算FGC把我們倆逮住了，頂多也就是個初犯，教育一頓，再關上一年半載就給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