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房子？你要住在人間？”

他淡淡回應：“嗯，這段時間我要留在浴城。”

“你……留在這里？為什么？”

“找人。”

一個堂堂的冥王跑到人間來，竟然僅僅只是為了找人，這讓我第一時間便想到他口中的阿凜，也不知是什么樣的人，能夠讓他大費周章親自來找。

“那……那也得吃飯呀。”

“我不餓。”說著，他轉身便邁開步，我追在他身后，小跑到他跟前，將手中的肉遞到他嘴邊：“你還是吃點吧。”

“我作為一個侍女，怎么能看著主人餓著，自己獨食呢。”哪怕心里犯堵，我卻也想他吃下這口肉。

“你要是不吃的話，我作為一個侍女，自然也是不能動的。”我眼饞著，希望他能接過，誰知他愣了片刻，手不見伸來倒是直接送來一張嘴。我怔怔看著，遞過去包好的烤鴨被他咬去一半，不知怎么的手就發起抖來。

“味道不錯。”他淡笑吐出了四個字，轉身又邁開步伐，我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突然有些不適應他現在的轉變。

他怎么了？怎么一夕之間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難不成……真的是被我感動了？

片刻我緩過神來，他卻已經走向嘈雜的人群，我一時怕追不上他，沒多想便將剩下的塞進嘴里，小跑追到他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會時不時的看一眼我笑，像是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

“你要找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方才那位老爺爺口中的小凜啊？”

他停了片刻的腳步，輕應一聲又接著走。

我一向是個好奇，他連睡夢之中都叫著這個人的名字，不免又口無遮攔地問道：“所以這個小凜，一定是對冥王大人你很重要的人了？”

嘈雜的人聲中突然靜了他的聲音，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當我尷尬地低下頭時，他卻突然開口：“他是我弟弟。”

“弟弟？！”

“我有個弟弟，自小走散了……”

素來只聽聞離境與前任冥王有著親如手足之交，卻也并非一處血脈。當他說出這弟弟兩個字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一樣，實在不敢相信他會告訴我。

他沒有接著說，而是帶我找到了一處房子，以十兩銀錢一月的價錢租下了這里。而到此時，已是人間的深夜，天上零散的繁星映襯著明月，他坐在院中，開始講起了他的往事。

……九尾狐一族沒落于十七萬年前，那個被太虛神尊治理好的盛世，在新天帝戎桀登位的一兩萬年里，內亂不休。

彼時，九尾狐王與王后情深，王族之血脈只有王后膝下的兩位公子，一個是離境，另一個就是他的弟弟白凜。父親是九尾白狐，母親出自天族雪神一脈，就連弟弟也是只白毛雪狐，離境卻不同。赤色本是狐貍一族最平常不過的毛色，可離境卻是九尾，如此平常的赤色也就成了異樣，因此，父親十分不待見他。而白凜因為自小由他照顧，兄弟倆人的感情非比尋常。

“幼時，父親和母親并不常陪伴我們，所以照顧弟弟的責任便到了我的身上。”

離境幼時是個懂事的性子，而白凜則相反，他自小便是個混世魔王，可他向來聽離境的話，只要離境在，他的性子也會跟著收斂。

當時的天界由于新帝任位，六界時常內亂，各界大小部族往來多戰，九尾狐族也不例外。魔界狼族在白凜的萬歲生辰宴那天舉兵攻城，九尾一族與勢均力敵，本是不懼，可誰知狼族公子臨陌臥底于九尾狐王身旁千年，與狼王里應外合，將九尾一族打了個措手不及。

“當時，六界并不參與部族爭斗，狐族求不到外援，不久便傳來父親殞身的消息。”

王后自知命在旦夕，只想保住離境和白凜，她用盡畢生修為掩護他們逃離了王宮。

“我記得母親當時握著我們的手，她說，從此以后，你們兄弟一定要同甘共苦。”

離境和白凜在王后的面前約定，永遠不離開對方，同甘共苦，相依為命。

他們逃離了王宮，親眼見著母親倒在血泊之中，就這樣，離境帶著白凜一路逃到了三途河畔，一間無人居住的小草屋里。

狼族仍在四處追捕，離境做什么都很小心，從來都躲著人群，可該來的始終躲不過。那天，兩兄弟在草屋里待了已經小半年，那是離境第一次偷到一只烤雞，被那農夫追著打了三里地。他興高采烈地回去，想著給瘦弱的白凜好好補一補。可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桌上地上一條條白狐尾，還有一把染血的刀，那一刻，手里的烤雞重重落在地上，他甚至連站著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聽完他這一段往事，見他眼角微紅，一時心里也不是滋味。我想要安慰他，卻也不知道安慰的話從何說起。我想起前天為他解毒時，恍惚間見到的真身，他只有一條尾巴，便又開口：“我那天看你，好像也只有一條尾巴……”

他只是苦笑：“我答應過母親，同甘共苦。”

雖然我大致已經猜到，可聽他這么一說出口，心里還是咯噔一下，鼻子一酸，似乎感同身受一樣。

八條尾巴，用那把染血的刀，他親手割了下來，我料想當時年幼的他只想隨著弟弟一起去了。

“后來，我被當時的黃泉之主孟詢救下來。”

孟詢是黃泉的主人，熬得一手讓人忘卻前塵往事的孟婆湯，他抹去了離境的記憶，在冥界當上了閻羅王。孟婆湯的效用是有時限的，三千年前，離境便悉數想起了往事……

“臨陌，便是我想起來的第一個人。”

我曾聽聞三千年前，離境接任冥王位子的第三年，傳聞他手刃魔尊重風的義父臨陌，而因為這個臨陌與當時魔尊的母親有著非比尋常的關系，魔尊乃至天界都不大待見，所以天界和魔界將這事不了了之。

原來當初的狼族公子臨陌后來接管做了狼王，之后似乎便與當時的魔尊攀上了關系，以反叛罪關在魔界幾萬年，又因越獄而被罰不得踏入天族，然后便莫名其妙坐上了魔界丞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