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一時想不出來，只覺得事情重大，在心里考慮著，要不要向基地指揮中心匯報這一情況。

返回基地之后，伊嵐和月之討論，怎么說服火星人，嘗試本土植物基因編輯的問題，月之“嗤”了一聲：“本來就是一種不可理喻的生物。”

這天的學術交流會，沐昕是沒有去的，在一旁聽完后若有所思，拉了拉伊嵐的衣角，“媽媽，火星人是不是擔心，改造植物基因，會對生態環境產生不太好的連鎖反應。”

“這跟植物的意志扯得上關系嗎？”月之又是一聲冷笑。

“或許，我有辦法說服火星人嘗試植物基因改造。”

“什么？”

沐昕此言一出，伊嵐、月之和牟江榮等人全都驚訝不已。

沐昕解釋說，火星人認為火星上的萬物都是受“天女的眼淚”滋養而生，所有生靈都是天女的孩子，應該相親相愛。

擅自改變植物的基因，既是對植物的不尊重，也是對天女的冒犯。

“臭小子，那你打算怎么說服火星人？”牟江榮問道。

“植物和人一樣，也需要不斷學習才能進化，但是植物的意識流不但密度低，而且互動頻率低，所以它們學習的很慢。給植物做基因編輯，就好像是我們在幫助植物學習，進化。以前養活同樣數量的人口，需要很多很多土地，原來生活在耕地上的其他植物都會被清理掉，動物們也被迫失去家園，只能搬到別的地方去住。可是經過基因改良的作物，產量很高，只需要少很多的土地，就能養活更多的人。這樣子的話，就會有很多植物還可以好好的活著，動物們也不用重新找地方過日子。”

“如果火星人還是不同意呢？”伊嵐雖然覺得沐昕的建議可行，但她也領教過火星人的固執。按日程，明天是學術交流會的最后一天，她得盡可能考慮周全一些。

“那就交給天女來決定好了，把經過基因改造的種子灑在土地里，如果能發芽長大，結出果實，不就證明天女也認可這個植物寶寶，愿意用祝福的眼淚撫養它嗎？”

“哈哈哈~~”月之爆發出一陣大笑。幾個人里面，就數他跟火星人打交道時間最長，他覺得火星人既古板又迷信。

沐昕的這個法子，對付火星人再適合不過了。

什么“天女的眼淚”，天上的雨水哪來的智商分辨這些，什么轉基因不轉基因的，不管種或不種，種了些啥，雨只管從天下往下落，只要有水，土里種啥都會發芽。

“種子要發芽，伊嵐要嫁人，天女可攔不住嘍。”月之說了一句調侃話。

這幾天來他早已看出端倪，牟江榮的眼睛里，不但對伊嵐流露出愛慕之情，看沐昕的眼神，也是老父親式的慈愛。他也是個做父親的，對這種眼神太懂了。

何況，這沐昕和牟江榮也長得太像了吧？不僅是五官像，連微表情都酷似。

雖然從來沒和伊嵐聊過這種比較隱私的話題，但月之感覺，伊嵐和牟江榮之間一定有不尋常的故事。

沐昕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就是他倆的兒子，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呵呵，那就是不可思議的其他可能性了。不過看破不說破，月之并不想介入伊嵐的私域。

月之說完之后，裝做不經意的樣子看了一眼牟江榮，對方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再看伊嵐，一副人在心不在的樣子，這個女人，好像很愛出神，不知道此時又在想什么呢。

倒時沐昕的反應，有點耐人尋味，小家伙顯然是聽懂了月之話中所指，氣鼓鼓地瞪著牟江榮，似乎對他很不滿意。不曉得這父子倆之間有什么過節，月之是個專注做學問的人，對這類事情不并感興趣。

他這幾天之所以會關注牟江榮，也不過是出于朋友之間的一份關心，覺得牟江榮看上去人還不錯，和伊嵐很是般配，希望伊嵐果然有個好歸宿。這個女人，太讓人心疼了。

晚上，伊嵐從包里拿出一本冊書，摟著沐昕準備給他講睡前故事時，沐昕忽然問道：“媽媽，您是認真的嗎？”

“什么？”

“月之叔叔說的，伊嵐要嫁人，天女攔不住。”沐昕噘著嘴，臉上的表情，又委屈又難過，還有些憤懣和傷心。

“他什么時候給你說的？沐沐覺得媽媽結婚不好嗎？”

“......”

伊嵐答非所問，讓沐昕一時噎住了。怎么會有個這么迷糊的媽媽啊！結婚當然是好事，結一百次都沒有問題，一千次一萬次都可以，但媽媽只能和爸爸結婚啊！

如果她嫁給了這個牟叔叔，那爸爸怎么辦？難道媽媽真的把爸爸徹底忘記了，不要爸爸了？

沐昕又急又氣，沖著伊嵐說了一句：“你這個笨女人！”然后就轉過身去睡覺，也不聽她講睡前故事了。

在以前，這可是沐昕和媽媽在一起時，最喜歡的一段時光，他不在乎伊嵐給他讀的是什么，他聽的不是故事，而是媽媽滿滿的母愛。

沐昕的奇怪問題和奇怪的反應，伊嵐有些摸不著頭腦。下午月之說話的時候，她正在想沐昕說的，植物的意識流。

這是她多年前就開始研究了的，可是并未和沐昕說起過，他是從哪里知道這些的？難道火星人也有做過這方面的研究？

“沐沐，和媽媽講一講植物的意識流好不好呀？”伊嵐放下冊書，在沐昕身上胳肢了幾下。

“咯咯~~~”

果然知子莫如母，沐昕氣不過三秒，就被伊嵐哄笑，轉過身來跟伊嵐和好了。

“植物和人一樣，有情感，也有意識的。但植物的情感和意識是介于一維和二維之間的，而絕大多數人類的情感和意識是三維的。如果我們想要了解植物的，得先把自己的三維情感和意識清空，才能感知到植物的，然后再把感知到的信息轉換成三維的。”

“是用特別的儀器轉換嗎？”伊嵐聽完隱約覺得竟和自己的思路如出一轍，難道火星人已經研究出轉換植物意識的儀器了嗎？

“媽媽，您這是在考我嗎？”

“怎么講？”

“這些都是媽媽教給我的呀？”

“嗯？”

這些事，都是在他三歲多的時候，和媽媽一起種草莓的時候，媽媽告訴他的呀。沐昕忽然想起來，自己和媽媽約定過，誰都不要再提從前的事，于是閉口不言。

而伊嵐崎嶇的腦回路這時才接收到沐昕之前的兩句話，正在心里思考，為什么是“大多數人類的情感和意識是三維的，”而不是全部？完全沒留意沐昕怎么突然不說了。等她回過神來時，沐昕已經在她懷里睡著了。

見沐昕睡著了，伊嵐拿出手機，開始發郵件。

“我來火星開會了，和牟江榮。”

“會議順利嗎？”

“牟江榮和我說，斯嘉是以跟他結婚為條件，才同意做的中樞神經移植捐贈手術。他當時昏迷中，根本不知情。你信嗎？”

“我信。”

“要有多深愛，才會甘愿冒這種險，去救一個明知道不愛她的男人？”

“牟江榮說，讓我再等等，等他把斯嘉安頓好就離婚，他要娶我。”

“你答應了嗎？”

“他說斯嘉畢竟是為了他，中樞神經才受損的，他現在得照顧她。”

“你答應了嗎？”

“他說我不答應也沒關系，如果我拒絕，他就想辦法回到過去，改變我和他之間的歷史。”

“畢竟這十幾年發生了太多事，想要重新開始，談何容易。但我又有些擔心他會真的那么做，重回過去，改變歷史，這個想法太冒險了。”

又等了一會，仍不見有新郵件回復，伊嵐把手機放到床邊，斜靠在床上，又想了一會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