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把薛麗的話轉述給了劉宇，劉宇第一時間就把這件事和莫曉菲近來的反常表現聯系到了一起，可是算了一下時間劉宇又覺得有些對不上，畢竟莫曉菲成績下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女廁所里的打人事件是昨天才發生的。

“劉老師，夏雪是見義勇為，這，這應該不算犯錯吧。”王媛媛小心翼翼的問。

劉宇笑了笑，“看來你是真的關心夏雪。”

“可是她都不接我電話，這個時候她一定很傷心，所以你們不能開除她。”

劉宇沒法給王媛媛什么承諾，只能先把她打發回去。

薛麗的發現讓夏雪打人事件突然有了轉機。一下班，劉宇迫不及待的把青年教師組聚到了聽雨軒里。

王嚴舒皺著眉頭，“這事有點蹊蹺啊，莫曉菲居然被扯進來了，我覺得這件事或許不像看起來那么簡單。”

張潔：“薛麗在這件事上沒有撒謊的必要，我相信她看到的都是真的。而且就莫曉菲目前的表現而言，也確實符合校園暴力受害者的狀況。”

劉宇還是有些疑惑，“可時間對不上啊，莫曉菲的反常狀況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如果是一種持續的暴力事件呢？”童欣突然開口，表情有些嚴肅，“我覺得這件事很有可能是一起霸凌事件。校園霸凌是校園暴力的一種，但和一般性的校園暴力不同，它表現的是一個學生長時間、重復地暴露在一個或多個學生主導的欺負或騷擾行為之中。也就是說霸凌具有長期性和重復性，對受害者帶來的心理傷害往往比生理傷害更加嚴重。這和莫曉菲目前的狀態更吻合。”

童欣的話讓劉宇打了個寒顫。霸凌事件具有長期性和重復性，也就是說莫曉菲很可能不止一次的受到楊曉蕓等人的欺凌，而他這個班主任居然一無所知。

“我同意童欣的判斷，這樣莫曉菲的反常狀況就可以解釋的通了。不過霸凌也是要理由的，不可能隨便找個人就欺負，那么楊曉蕓幾個人是怎么找到莫曉菲頭上的？”

王嚴舒有些疑惑，畢竟高一和高三上課都不在一個教學樓，這兩個人究竟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又有什么過節？

“這個，這個我可能知道一點”趙晗忽然半舉起小手，小心翼翼的說。

趙晗目前帶了幾個高三的藝術生，平時閑聊的時候聽她們說起過一些高三的八卦緋聞，其中就有關于楊曉蕓的。

“楊曉蕓喜歡同班一個叫邢越峰的男孩，籃球隊的。但那個邢越峰以前和莫曉菲是鄰居，關系很近，還偷偷給莫曉菲寫過情書。不過我當時也只是當八卦故事聽，沒往其他的地方想。”

情敵？三角戀？劉宇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居然是這么狗血的劇情。

“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女孩能有什么事，還不是一些少男少女奔放的荷爾蒙？”張潔哼了聲，“不過這樣看楊曉蕓找莫曉菲麻煩的理由就成立了。那夏雪呢，夏雪和這事有什么關系？按道理來說夏雪和莫曉菲也有矛盾，她真的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楊曉蕓和夏雪是不是也有過節？”王嚴舒問

劉宇點頭說：“剛開學的時候，楊曉蕓曾經找過要夏雪，要夏雪跟她混，當她跟班，結果被夏雪懟回去了。楊曉蕓不服氣，就叫人找夏雪麻煩。結果夏雪也喊了一群校外的混混來堵楊曉蕓，反正那件事最后吃虧的還是楊曉蕓那頭。”

王嚴舒：“這就好解釋了。既然夏雪和楊曉蕓也有過節，那么依夏雪的個性就算不為了幫莫曉菲，也很可能借題發揮打上一架，這不奇怪，也不是什么大事。現在重點是在莫曉菲身上，這事如果真涉及到‘霸凌事件’，那性質可就全變了。”

王嚴舒畢竟是法學出身，很嚴肅的提醒劉宇。‘校園霸凌’和普通的校園暴力事件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情節也惡劣的多，甚至很多時候會上升為刑事案件。網絡媒體上都有報道，目前因校園霸凌被判刑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楊曉蕓她們都滿了十八歲，又是高三，一旦坐實，這件事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所以這件事得慎重。”

“一輩子？難道莫曉菲和夏雪就不是一輩子了？一個快抑郁了，成績下降的一塌糊涂，另一個干脆就被勸退離校。我是班主任，這事必須查出來，反正我不能讓我的學生受委屈！”劉宇情緒有些激動。

“像個班主任樣，開始護犢子了。”王嚴舒笑著說：“不過就算真要查這件事也不能大張旗鼓，畢竟整件事到目前為止也只是推測，我們并沒有什么實實在在的證據，你可別忘了，就連受害者都沒站出來呢！”

劉宇這才想起莫曉菲這個當事人還一直守口如瓶。劉宇真搞不明白，人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莫曉菲有個那么強勢的媽媽，怎么自己的性格會那么懦弱，被人欺負了這么久，居然什么都不敢說。

“我建議你明天向彭校匯報一下，這不是小事，你也不能瞞著領導自己處理，萬一出狀況你真擔不起責任。他是年級組長，又是副校長，是私下調查還是報警，歸根到底要他拿主意。”

劉宇知道王嚴舒是要他甩鍋給學校，這樣不管后期出了什么狀況，都是學校擔大頭，而自己不過是發現問題，匯報問題，再按學校要求處理而已。可是想到自己的兩個學生受了這么大委屈，劉宇還是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氣。

“其實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證據”童欣有些擔憂，“不管是校園暴力還是校園霸凌，歸根結底都得拿出證據來。如果沒有證據我估計老馬那邊也不會真有什么動作。”

趙晗：“薛麗看到的不是證據嗎？”

王嚴舒一旁搖頭：“是，但遠遠不夠，最多只能算她們在廁所里發生了肢體沖突，距離校園暴力甚至校園霸凌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呢。所以關鍵還是在莫曉菲，只有她開了口事情才能查下去，才能順藤摸瓜的找到線索。”

張潔看了一眼同童欣，“要不明天你給她做個心理疏導吧，看看能不能讓她把事情說出來。”

童欣點頭，“大致的方向有了，現在讓她開口應該問題不大，稍微引導一下就可以了，畢竟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只是因為膽小懦弱才什么都藏著。我現在更擔心的是后續的事怎么處理，如果處理不好很有可能給她帶來二次傷害。”

“走一步看一步吧。”劉宇有些無奈。

童欣并沒有選擇在咨詢室見莫曉菲，而是選擇在趙晗的多媒體音樂室。整個談話是閉門進行的，具體童欣和莫曉菲說了什么，劉宇一無所知，只能聽到屋里不時傳出的嚶嚶哭泣聲。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樂室的門輕輕打開，童欣有些疲倦的走出來。

還沒等劉宇開口問情況，童欣就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透過門縫，劉宇看到莫曉菲躺在長椅上，半蜷著身子，似乎睡著了，身上蓋著童欣的黑色外套。

“催眠啊！欣姐你真太牛了”趙晗滿臉的崇拜。

“她那是哭累了。”童欣轉頭看著屋里的莫曉菲，有些憐憫，“我們找個地方說吧。”

樂室旁邊是一間小辦公室，一進屋劉宇就迫不及待的問童欣談話的情況。

“這孩子該說的都說了，情況和你們推測的差不多，楊曉蕓幾人曾經多次對她進行辱罵毆打，她腿上和身上都還有淤青。幸好發現的及時，現在莫曉菲情緒還可以控制，要是發現的晚了真不知道會怎樣。”

童欣是專門研究青少年心理健康，這種校園暴力案例研究的多了，對莫曉菲除了憐憫之外也覺得有些慶幸，畢竟從她的專業角度看，莫曉菲的情況還在可控的范圍內。

“做一段時間的心理疏導，她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童欣的結論讓劉宇略微安心，“這孩子怎么這么傻呢，早說出來不就行了。”

“膽小，懦弱，怕事，害怕打擊報復是這一類受害人的通病。”童欣說：“這和性格有關，如果換成佳佳，薛麗那樣的女孩就絕對不會出現這種狀況。”

“這也太過分了”趙晗一臉的難以置信，“她們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她們覺得法律離她們還有十萬八里呢！”童欣冷哼了聲，“她們原先只是想威脅莫曉菲，讓莫曉菲別和高三那個男生來往，但是看到莫曉菲真的沒敢告訴老師，反倒助漲了她們的氣焰，一次又一次的把莫曉菲當做她們發泄的對象，毆打辱罵勒索，真不敢相信她們才十八歲。”

“她們還勒索莫曉菲？”劉宇吃了一驚。

“莫曉菲丟過兩百塊錢，后來賴到了夏雪身上，有這事吧？”

劉宇點頭，那件事鬧得一個班雞飛狗跳，還連累他被彭輝很批了一頓。

“其實錢是被楊曉蕓搶走了，誣賴夏雪也是楊曉蕓的注意。包括后來在微博發布夏雪罵陳老師的視頻，那也是楊曉蕓安排的。”

“發視頻也是楊曉蕓安排的？”

“楊曉蕓剛開學的時候曾經吃過夏雪的虧，心里就一直琢磨著怎么報復夏雪，所以她才讓莫曉菲拍夏雪犯錯的視頻，想從中抓夏雪的小辮子。莫曉菲說這是楊曉蕓布置給她的‘作業’，如果完成的不好，她們就會對她就會拳腳相加。”

劉宇恍然大悟，他總算明白為什么當初的視頻會拍的那么完整，就像王嚴舒說的，莫曉菲的手機成了專門針對夏雪的攝像頭。

童欣邊說邊搖頭，“這次期中考試之后學校禁了手機，莫曉菲也沒再交‘作業’，所以那天才會被楊曉蕓喊道操場邊的廁所里‘教訓’。”

“楊曉蕓真的只有十八歲嗎？心機真重，該不是心理畸形吧？”趙晗感覺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整件事就像是電視劇一樣，還是宮斗劇。

“任何性格的養成都離不開成長的環境，楊曉蕓也一樣，而且楊曉蕓的心理也確實存在問題。”童欣在高三打聽過楊曉蕓的情況，發現她似乎對相貌比較好的女孩都特別排斥。

趙晗皺了皺眉頭，“難道是因為她們自己的相貌不好所以對長得漂亮的女孩天生帶有一種敵意？”

楊曉蕓三個人相貌都有些缺陷，特別是楊曉蕓，不但身材矮胖，左臉上還有一塊雞蛋大小的暗紅胎記。

“有可能是她的相貌經常被人提及，甚至是因為相貌收到過明顯的歧視，嘲笑，從而導致的一種自卑表現。當然，具體的還要看她的成長環境到底是怎樣的。”

“那莫曉菲的問題怎么解決呢？”劉宇打斷童欣，他對楊曉蕓的心理問題并不關心。

童欣從口袋里掏出一個U盤遞給劉宇，“這里面有剛才談話的錄音，至于你們是報警還是怎么樣就和我沒關系了。”

“沒關系？那莫曉菲呢，你不是還要給她做心理疏導嗎？”

“這事不是你說了算的，我說了也不算，要她的家長同意才行，所以你們要想好怎么和她家長談。”

劉宇撇了撇嘴，以莫曉菲媽媽的脾氣，要是知道莫曉菲被人欺負成那樣，怕是要鬧翻天了。”

樂房里，莫曉菲還在睡著。也許是壓抑的情緒得到了釋放，莫曉菲睡得很熟，蜷縮著身子，眼角的淚痕未干。

這應該是很長時間以來莫曉菲睡得最安穩的一次了吧，看著眼前的莫曉菲，劉宇不由的想。

童欣俯下身，憐惜的看著莫曉菲，輕輕拉住她垂下的手。手有些微涼，或許是感覺到了暖意，莫曉菲下意識的把童欣的手拉入懷里，緊緊地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