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離成人禮前一日，盡管整個天界都在為明日的生辰宴加封神大禮忙碌著，元清還是將銀離叫去聽學了，元清沒有再同他探討道法，只是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覺得司法天神最重要的是什么？”

“守護天界之法。”銀離自信地回答道。

元清卻搖了搖頭。

銀離不解，又道：“司法天神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守護世間的規則，以護佑大地眾生嗎？”

元清目光中有對他心懷天下的贊許，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銀離嘗試了各種各樣的答案，甚至覺得自己說出的答案不可能有任何問題的時候，元清還是一直在搖頭，最后實在忍不住詢問，司法天神最重要的是什么？

元清只回了兩個字，司善。

銀離第二日接任了司法天神之位，眾仙神恭賀新神即位。眾仙都道司法天神之位已經空缺許久，銀離年少有為，是天界之喜，當之無愧。

靈帝為他授印，這對昔日的玩伴和兄弟如今都已經長大成人，彼此的眼中有著無需言明的默契和信任。楚離年輕的臉在歲月的洗禮下，已初顯帝王的城府和睥睨天下之意。

兩人并列而立，接受眾仙神的朝拜，一銀甲，一黑金袍，容貌一般的絕世無雙，似乎一切都變了，但似乎一切都沒變。

大殿之上，和壚站在一角，看著生平最為得意的兩個弟子，干枯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銀離一身銀甲如他出生那日一般，銀光四射，往那一站，便將萬物都襯得毫無顏色。

他最驕傲的弟子，天界最受人敬重的司法天神，沒有來得及給他上最后一課，便結束了這段來之不易的師徒緣分。在大殿之上環視了一圈，并未見元清那廝，徒弟如此重要的日子也不見露面，不知道怎么想的。

內心沒來由的涌上一陣酸澀之感，看著黑烏金制成的靈帝寶座，和壚轉身離開了大殿，將一切喧囂，恭維都拋在了身后。

銀離變了許多，這是他一眼看去之后得到的結論，沉默穩重了下來，甚至冰冷不近人情了些。

和壚想起初見銀離時，銀離只是個百歲的小娃娃，小小的一只，大大的眼睛又明又亮，仿佛能放光一樣，碰見誰都愛笑，都給抱。除了高挺的鼻梁繼承了他父親之外，其余一切都依稀能看到他母親的模樣。

在他身邊初長成少年郎時，端的是意氣風發，身上盡是少年人的靈動之氣，神力精純，功法深厚，將天界一眾同齡人遠遠甩在身后。還記得，每每他下課時，都會有無數女仙娥圍堵在院前，只為看他一眼。

而今，銀離不茍言笑的模樣給了他沉重一擊，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錯的。正在恍惚間，和壚余光中瞥見了優哉游哉地元清，看著他一身仙服穿的松松垮垮，轉身欲走。但是他又想問銀離為何會如此，內心的關心和擔憂迫使他留了下來，攔住了元清的去路。

和壚：“你來干嘛？”他似乎忘了自己剛才還在吐槽元清不到場的事情。

跟在兩人身后的四個仙侍一見這種場面立馬站到一邊去了，口里默念：“不要傷及無辜，不要傷及無辜。”

元清真君一看是他，嬉皮笑臉地說：“我徒弟今天過生日，我來給他慶生。”

和壚看著他渾身上下強行散發出的一種頹廢不羈風，心中便別扭，只暗自慶幸銀離并未將這個缺點學來，卻又更加疑惑，銀離為何沒有受到他整日樂呵呵，一口大白牙整日曬太陽的影響。

和壚忍不住問道：“銀離怎么了？”

元清納悶，遠遠看了一眼喧鬧的大殿，銀離正站在高處與眾仙神喝酒。便道：“沒怎么啊，這不是好好的在殿中慶祝呢嗎？”

和壚慍怒道：“他如此不茍言笑，你是怎么教的，你是不是背地里體罰他，是不是犯錯你就不給他好臉色？你……”

話還未說完，便被元清打斷了，“我可做不出來這樣的事，你說的這些到像是你能干出來的事，可別把這帽子扣在我頭上。”

和壚怒道：“你……”，說著衣袍一掀，手中掐起術法，便要與元清斗上個天翻地覆。

元清嘴角抽了兩下，一躲三尺遠，笑道：“還是這么不經逗，怪不得你的學生都那么一板一眼的，真的跟你學了個十成十。銀離不茍言笑，不也是得你真傳？”

和壚：“元清老兒，你又在這胡扯，銀離在我座下時，從來都是靈氣逼人，肆意瀟灑的，反倒是你將他帶的冷著一張冰山臉，說，你怎么著他了？”

說著，兩人手中已經過了數十招，神力和術法砸到地上，濺起炫目的靈光。御靈殿外方地之上的天兵天將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裝瞎，一個是靈帝的師父，一個是司法天神的師父，自己這種小魚小蝦還是視而不見地好。

好在，很快，他們便換了地點繼續斗法，讓那些負責守衛的天兵天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紫竹林中，清風穿過茂密的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竹林上方，兩人懸空，衣袍颯颯，眼睛盯著對方毫不示弱地對峙著。

許久之后，元清開口道：“他來我這時，已經是那副模樣了。我也想知道他為何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可是你最后與他說了什么？”

和壚雙目圓睜，氣的干枯的臉都生動了起來，“我連最后一課都沒來得及給他上，便被人告知他已經拜入你的門下，與我何干？”

元清皺起了眉頭，但是隨即又釋懷，停止了與和壚的掐架，想著去趕銀離的生辰宴。

和壚不依不饒道：“他不笑了，以前他很喜歡笑的，像你一樣。”

元清背對著他，松松垮垮的仙服任風吹動，翻飛成蝶，滄桑的聲音傳到和壚的耳中，“不笑也好，也沒什么值得開心的。”

銀離的生活發生天翻地覆的那兩天，最后一課是銀離的父親上的，他的父親俊朗儒雅，面色卻有化不開的凝重，抱著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走前，把孩子托付給了還是孩子的銀離。

從那日起，銀離便一瞬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