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一會將這個給她服下”藥神遞過去一枚黑色的丹藥。

云之接過，愣了一愣“忘憂丹？”

“師傅，你給她吃這個干嘛，她腦子壞了？”

藥神：“……讓你給她吃就吃，小孩子家家的問那么多干嘛？”

云之：“師傅你又亂用藥，而且我都兩千歲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好吧”云之還非常應景地伸出兩個手指頭在那比劃。

藥神抄起手札便砸了過去：“你師父我都兩萬歲了，在我眼里你跟那靈芝樹上的毛毛蟲一般大”。

云之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一邊嘀咕著師傅明明看起來是個風華正茂年輕人，卻老是以老輩自居，一邊拿著忘憂丹走了。

三日后，銀離神力運轉已恢復如初，只是身上卻多了許多縱橫交錯猙獰無比的疤痕。

銀離睜開眼睛調息了一下，下榻，直奔清水池。

煙羅安靜地躺著，像是睡著了一般，容貌身軀已與常人無異，臉色也漸漸有了紅暈。

銀離握住她的手，從她的掌心傳來一絲溫熱，他拉著她的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玉一般溫潤的臉上，閉了眼睛，享受著這三百年來不曾有過的溫存。

藥神站在一旁，看了許久，這畫面確實甚是養眼，俊男美女的組合總是讓人賞心悅目的。或者說，他不忍打攪他們，煙羅醒來的那一刻就是他們要分別的時刻，剩下的幾日大抵是他們這對不得上天祝福的戀人最后的繾綣美好了。

“她什么時候能醒？”銀離問道。

“三日后”。

“謝謝你救她，我欠你個人情，你可以隨時來找我討還。”

藥神：“不……”，本想說醫者救人乃是他的本分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可是話到嘴邊愣是說不出口。

他是藥神，救人是本分不假。可是這是銀離許他的人情哎，指不定哪天真的有用，而且說出去自己多有面子啊。

“好，一言為定”。藥神轉身喜滋滋地便走了，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他一個單身漢可不想在這一直吃狗糧。

煙羅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璀璨流光的穹頂，無數只閃著點點金光的蝴蝶在上空飛舞，身下溫潤的泉水向她的身體源源不斷地傳送著靈力，舒適極了。她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想要抬手掐自己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可是她沒抬起來，她的手被握在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里面。

接著，她便看見了一張傾倒眾生的臉，伏在她的身側，一襲流光紫袍更顯得他俊美高貴。她看的簡直要癡了，這個男人大概是天神吧，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呢？她甚至覺得她最好的朋友，號稱妖界第一美男的狐族小王子十安也不及他百分之一。

煙羅看的過久，手臂麻了，她動了一下，想要舒緩一下筋骨，然后接著看，卻不想把銀離給弄醒了。

銀離看見煙羅左搖右晃的那一刻，星眸里剎那間有無數光華流轉奔騰，欣喜，狂熱，失而復得，幸福。他一把將煙羅摟進懷里，緊緊的，似乎是想要將她嵌入自己血肉魂體一般的合二為一。

煙羅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到了，雖說她覺得他生的極為好看，可是這進度也太快了點。再說，他抱的太緊，把她勒的有點喘不過氣了。

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推開他，拉開一點距離：“你是誰呀？”

銀離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我是……”

煙羅那雙琥珀色的眼珠里倒映出他的影子，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銀離沒有再說話，所有的欣喜狂熱一瞬間消失無蹤。

煙羅卻說了句“不過你生的可真好看啊”。

往事浮現，銀離袖袍下的手握的死死的，胳膊上青筋畢現，他看著如初見那般懵懂天真的煙羅，極力忍耐著想要擁她入懷的心。

一道白光閃過，煙羅重新睡去。

“忘了吧，忘了也好，那些痛苦的事情就不要再記起，回到峽谷里做個逍遙自在的花精，再也不要遇到我了。”

藥神慢悠悠趕來的時候，煙羅還在沉睡，銀離長身玉立，靜默地站著，眼中卻盡是落寞和孤寂。

藥神一瞬間便明白了，煙羅已經醒了，而且忘憂丹起了作用，所有前塵往事全都塵封，煙羅的記憶里沒有了銀離的存在，驚艷，痛苦，歡笑，仇恨一概清空。

藥神：“她還沒醒？不應該啊”

銀離：“醒了，只是忘卻了前塵往事”

藥神：“啊，怎么會呢”他作勢上前一步要用仔細查探原因。

銀離攔住了他。

“不用，忘了也好，我今日便送她回離幽峽谷”。

藥神：“你當真想好了？”

銀離沉默了許久，久到藥神已經不想等待答案的時候，他啞著嗓子說：“只要她無憂無虞，便可”。

銀離重新披上了那一身只屬于司法天神的銀色凱甲，將潑墨一般的長發用銀冠束起，俊美英武不凡，似乎還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獨孤求敗的少年郎。

可是他不是了，他的眼中沒有了初時流轉萬千的光彩，沒有了對天界炙熱的愛和自豪。銀甲之于他，只剩下了責任和重擔。

銀離將煙羅抱起，送回了離幽。然后他在神界和精靈界的分隔處整整坐了三天，長久地望著精靈界的方向，可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白色的透明的像水一樣的厚重結界橫亙在銀離眼前。

他回了三十三重天，回到了與往日無異的天神殿，他的手下數量還是那么眾多，只是不是從前那批熟悉的面孔了。

他還是這司法天神，掌管著天上一切大小神仙的獎罰，只是他掌管不了自己的。他面無表情地處理每天呈上來的公務，盡職盡責地做好自己一切事情。

天神殿正中央的主位前方有一張萬年金絲楠木制成的桌子，長八丈，寬三尺，高六尺，正好是三十三重天神界法條的數目，銀離翻開桌上他早已倒背如流的厚厚法典，

“神駕眾生，當以立己，方可立人”

“心懷天下，不可存禍心”

“勤勉克己，不可修邪法”

“誅妖除魔，護佑蒼生”

“……”

“……”

“心凈思純，不可與異族結友結親結愛”

銀離輕輕拂過這行字，然后手猛然收緊，將整卷揉的皺的不成樣子。

他所有的天規天條都能理解，除了這條。他從來都是用這些天規戒律嚴格要求自己，未曾犯過任何戒律，但也除了這條。

但是可怕的是，他現在產生了懷疑，懷疑自己一直以來所堅守所維護的天條是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