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這一路前行一路談話并沒有顧忌途人。

陸香瑤和黃司航固然沒有這方面的意識，而張涵，本來立心就是要傳播陸香瑤的行程動態，自然不作回避。

至于對話內容，張涵也不怕他們傳揚出去。

哪怕對話內容是自己斥責陸香瑤。

因為眼下的輿論風向是一邊倒，都支持陸香瑤貶低自己，如此風向之下，無論自己說什么，都無法扭轉，只會持續下降。

這邊是輿論效應。

因此張涵一點不會擔心因為被人聽到現在的對話，大家就會察覺到他的聰明強大，以及陸香瑤的愚蠢，大家只會以此作為新的理據繼續貶低張涵。

正所謂“人言可畏”，對于言論暴力，張涵從來都不會感到失望。

如此，三人終于來到了夷石書院。

張涵也沒想到，自從上次“借宿”離開后，現在竟然以這種方式重游夷石書院。

所以張涵沒有表露出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過此地的破綻，也沒有刻意故作姿態，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陸香瑤和黃司航自然不會看出破綻，黃司航回到這里，望了眼“夷石書院”的牌面，黯然太低頭，然后開了門。

“兩位修士如不嫌棄，不如且到寒舍一坐。”

“好啊。”

陸香瑤爽快就答應了，并且已經邁步跟隨其后。

明明不久前才將對方當色魔一樣揍翻，再押犯人一樣押著游街示眾，現在也就聽了對方的悲情事跡便對他信任有加，讓進去做就真的進去，竟然是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都說女人是感情動物，現在算是真的見識到了。

不過張涵沒有阻止，無論待會遇到什么狀況，張涵都自信能夠照料陸香瑤周全。

最好這打一開始就是賈奇實布下的局，這樣也省得自己不少功夫。

只不過張涵這希冀注定失望，這真就只是一個和學生犯下不倫戀的尋常教書先生而已。

所以大家進屋之后，沒有陷阱，也沒有殺機。

只見這位于夷石書院旁的小屋空間不大，但還算干凈整潔，可以看出黃司航還算有點自理能力。

屋內裝橫不多，也不是什么貴重用品，但一應俱全。

畢竟是教書先生，每年從學生那里收取的學費外加家長給的辛苦費，解決溫飽并不難。

但是古代環境和現代不同，在現代教師是一個很體面的職業，但古代教師算是下乘，是那些考取不良功名的書生僅有的生計。

盡管不至于朝不保夕，但是這經濟來源卻是并不穩定，遭受風險能力太弱。

別的不說，只要有哪個文官退休到道始城教書，這名頭足以搶走整個道始城的生源，到時候黃司航就只能等著吃西北風。

這也是陳慶晟不看好黃司航的原因，畢竟自己只有一個心肝寶貝女兒，交給這種沒有前途也沒后路的家伙，實在放心不過。

不過，張涵看出，黃司航僅靠自己一個人就能夠將書院操辦到現在這規模，還是有點能耐的。

不過也就那么一點而已。

就見黃司航進來后，禮貌周到地為張涵和陸香瑤沏了兩杯茶。

盡管屋內沒有陷阱和殺機，但張涵的警惕并沒有絲毫減輕。

所以眼見黃司航倒了兩杯茶水遞給來，張涵沒有如在陳府那般不動聲色，是堂而皇之地阻止了傻fufu的陸香瑤的飲用，然而轉入正題。

“盡管不關我們的事，但是雇主要求，我們照辦，你之后還會繼續去騷擾陳家小姐么？

你也不需要說實話，就算撒謊也沒關系，我們只是公事公辦，給雇主一個答復而已。”

張涵就是這樣公私分明。

尤其和這黃司航也沒有什么私情可言。

而張涵如此不近人情的問話，對于黃司航來說無疑是傷口撒鹽。

但黃司航還是強自振作下來。

“這位修士，麻煩你回去轉告陳員外，我以后都不會再騷擾燕如小姐，也不會再踏入陳家范圍之內，請他放心。

如果你有機會見到燕如小姐，請跟她說聲，祝她幸福。”

黃司航說罷，面上滿是痛苦，就像心被生生撕掉了一塊一樣。

該斷不斷，反受其亂，便是如此。

而這么一個文弱的男人，也難以想象他能夠做到決斷。

說不定在自己走之后，會去酒棧借酒消愁，徹底沉浸在杯中黃漿中無法自拔。

或許還能因此詩興大發，吟誦兩句膾炙人口的詩句，讓他就算醉死在酒精中毒之中也不至于死得默默無聞。

張涵對此沒什么感覺，性格決定命運，事情走到這一步，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打從私會這點開始，黃司航和陳燕如的愛情便是一步錯，步步錯。

為什么會鬧到私會，還不是他們兩個也知道陳慶晟不允許這頭婚事。

然而黃司航和陳燕如又不是羅密歐與朱麗葉那樣是世仇，也不是《雷雨》的周萍和四鳳那樣“有情人終成兄妹”，陳慶晟只是嫌棄黃司航前途不夠穩健才不同意這婚事。

而陳慶晟也不是開口就要求有豪車住別墅，還要幾百萬彩禮，只是要一個能夠讓女兒后半生幸福安穩的保障。

難題不是不可破解。

無論是選擇直面突破難題，如蕭炎那般自強不息最后榮耀歸來，還是曲線突破，讓陳慶晟看出自己的閃光點，讓他相信自己值得依靠，甚至另辟蹊徑，像劉邦當年娶呂雉那般花言巧語蒙騙岳父，都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然而呢，黃司航卻沒有選擇任何一種方法來解決問題，而是享受暫時無視困難所得來的短暫快樂，將本來可以用于解決問題的時間盡數荒廢虛耗，將事情搞到無可迂回的地步，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張涵沒有幸災樂禍已經是很有修養。

尤其這黃司航所做的一切一切行為，和張涵的謹慎全面算無遺策完全是對立面，張涵如何不煩厭？

路是自己走的，自己不會走路，把路走絕，能怪誰？

起碼張涵就不會把自己的路給走岔。

然而陸香瑤卻不知道這些，不明白這些，現在的她眼看見的是情傷，耳聽到的是不幸，感動得那叫一個稀里糊涂，只感嘆多情自古空余恨。

正所謂“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誰可憐誰就有道理”，現在陸香瑤看見黃司航如此被情所困，為情所傷，就很“正義感泛濫”，很想幫他一把。

不過也虧得陸香瑤沒有被情感沖昏了頭腦，還記得張涵剛才說過的危險，陳小姐一天沒表態，自己的行為都不合禮法，有“淫媒”的可能，最后落不得好，還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