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隱清竹無意瞥了一眼洛瑾凡,卻見這人正看著自己,那眼神……月隱清竹抖落一身雞皮疙瘩。果斷看向自家妹妹,替月隱熙箋整理了一下領口:“箋箋,好好‘保護’鬼君殿下!”
月隱清竹特意加重了“保護”二字。說著還為月隱熙箋攏了攏衣服,溫柔笑道:“我在這等你,早去早回。”
月隱熙箋點點頭:“好。”
月隱清竹想要解下身上的披風還給洛瑾凡,卻被洛瑾凡制止了:“這里陰氣重,你穿著。”不料卻被月隱熙箋把手拍了下來,將披風重新塞了過去。
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雖說這次是大事,但那九重天可不是你的地盤兒,還是留著你這保命符吧,別死那。”月隱清竹說話格外不留情面,可是言語之間的關心誰都聽得出來。
洛瑾凡無奈地搖搖頭,這人怎么這么別扭,明明是關心的話,卻被她這么咬牙切齒說出來,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呢。
洛瑾凡失笑,把披風一絲不茍地披在月隱清竹身上。
“放心,本君就算再不濟,也不至于在他們那里吃了虧。”那份與生俱來的自信讓人沒由來的相信他。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王者。
月隱清竹臉一紅:“誰擔心你。”一邊說著讓慕小寒把月隱城的公務全都送到龍窟山來。月隱城百廢待興,耽誤不得。
洛瑾凡知道她臉皮薄,抿唇一笑,轉身囑咐洛瑾瑜:“瑾瑜,照顧好他們。”
洛瑾瑜點點頭:“你也一路小心。”
洛瑾凡看了一眼銀杉,藥已經在處理,希望能有用,他又看了一眼唐棣:“我把她交給你了,至少……別留下遺憾。”
他們之間的糾葛,該有個結局了。
說完帶著月隱熙箋上了九重天。
月隱清竹看著身上的玄色披風陷入沉思。
天帝即將應劫羽化,九重天仙鶴齊齊哀鳴。
洛瑾凡已經幾萬年不曾踏足凌霄寶殿,凌霄寶殿外眾仙齊聚。
“鬼君殿下。”眾仙俯首。
月隱熙箋看著,這其中有幾位仙者甚至還和父親是一輩的,在鬼君面前卻畢恭畢敬。
洛瑾凡點頭,示意諸位不必多禮。
鬼君降臨,門口的小童趕忙走過來:“鬼君大殿,陛下正在等你。”
月隱熙箋分明看到洛瑾凡的眉間有一絲抵觸。
不過,最終還是沒多說什么,直接跟他去。
臨走之前,還朝月隱熙箋挑了一下眉,戲謔地說道:“這多沒意思,一會兒哭天搶地的,你四處溜達溜達看一看,就像自己家一樣。”
鬼君的語氣就像這里是他家后花園似的,這語氣未免輕松的有些微妙。根本不像來吊唁的,倒像是來做客的。
月隱熙箋授意,看樣子,今天果然不太平,月隱熙箋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歲寒,墨色的眸子掃過全場。
一想到今天看見月隱清竹久違的笑容,月隱熙箋眸中的溫暖就化開來。他們之間把話都說開了?真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對于月隱熙箋來說,沒有什么比月隱清竹和月隱溟輝更重要了。
凌霄寶殿靜悄悄的,應時花卉此刻都將要一副凋謝的模樣,香爐里的有鳳來儀依舊裊裊地點著,洛瑾凡蹙了蹙眉,伸手在面前扇了扇。
天帝穩穩地坐在那里,依舊精神矍鑠,根本沒有要應劫的樣子。洛瑾凡失笑,無奈地搖搖頭,他雙手不自覺地附上了胯部,怒極反笑:“這么多年了,為了達到目的,你還是這么不擇手段啊。”為了讓自己來凌霄寶閣,竟然公布應劫?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莫名傷感和緊張,洛瑾凡真的覺得,自己還是一樣,這么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天帝并沒有為此反駁什么。只是安安靜靜地說了句:“坐。”
洛瑾凡既來之,則安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不知殿下叫小神來,有何貴干?”
天帝看著他,那神情有些復雜,同樣是父神的兒子,有很多時候,哪怕他坐上這樣的位子,卻還是忍不住羨慕這個弟弟,這個行止由心的弟弟。
過了半晌,天帝沉聲說道:“當年,本君沒有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也不會后悔。”
“啪。”洛瑾凡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當年……他們兄弟之間能提起的“當年”,無外乎就是四萬年前,神魔大戰,迦南被天帝同罪論處。
洛瑾凡面帶笑意,入魔之后,他仿佛養成了個習慣,不管面對什么都是笑著的,盡管這樣的笑意有幾分殘忍嗜血,那琥珀色的眸子含著慍怒,看上去更加邪魅,他深呼吸,平復自己的心緒,他不得不承認,四萬年,他以為他忘得徹底,卻不曾想,只要有人提起,尤其是面前的這位天帝,自己四萬年的隱忍,就瞬間化為灰塵。
“是啊,你是天帝,這普天之下蕓蕓眾生,你皆視為螻蟻,你踩死幾個,你又為何后悔?”洛瑾凡不去看他,此刻他的眼神足矣能殺人,他不確定如果自己與天帝對視會不會忍不住掐死他。
天帝垂眸:“朕以為,你和精靈族交好,半夏又好像鐘意于你,但是我真的沒想到……”
洛瑾凡干笑兩聲:“本君不想知道。”知不知道,現在還有什么意義呢?他的迦南回不來了,那是他終其一生追逐的太陽,迦南離開之后,他的生命,再無陽光。
他現在還記得當年天帝賜婚,迦南看著他穿著大紅喜服和半夏并肩而立的眼神。已經四萬年,那雙眼睛依舊讓他心疼不已。
天帝沒有理他:“你當時,在她面前入了魔。”天帝說到此時便有些激動:“你可是父神的兒子!”
“父神的兒子?”洛瑾凡看著天帝,怒極反笑:“父神只需要一個兒子,那就是你。他需要一個兒子來繼承他的三界大業,而我呢?”洛瑾凡指著門外:“我就是他的南天門,為你們撐著臉面,任你搓圓捏扁,事事做絕。如果他把我當兒子,就不該讓我做你的弟弟,讓我眼睜睜看著你處死我最心愛的女人。”洛瑾凡笑了笑:“甚至父君應劫前還要囑咐我,精進修習,不可妄生事端。”
神的孩子,他真的很厭惡這個稱呼。
“這也不是你入魔的理由!”天帝拍案而起。
洛瑾凡看著他的樣子,眸子中的澄澈宛如一個孩子,和剛才的殘忍嗜血徹底相反。他眼中的清明,仿佛讓天帝覺得這一切都回到了過去,那段他們都在南天門嬉鬧的日子。
他輕聲說道:“對呀,這不是,但是迦南是。如果時光倒流,我依然會選擇離開你,入魔道。”洛瑾凡看著眼前這個人,此刻,他也心疼自己了嗎?或許這些年他也曾像自己一樣偶爾想念著他吧?可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回不去了。
“冥!這才是你的家。”天帝這許久年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冥。
這不免讓他想起來,很久之前,每次他闖禍,年前這個身穿龍袍的人,還是一副少年模樣,咬牙切齒地這么點名道姓。
果然,往昔不可追。
洛瑾凡抿唇:“當你將天雷施與迦南身上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們回不去了。”
洛瑾凡起身,覺得實在是沒有什么意義呆在這了,于是離開了。
凌霄寶殿的長廊真是長啊,走了很久,走不到邊。
其實,天帝身為兄長,他是個好哥哥。洛瑾凡想起了年少時,兩人也曾打馬斗雞風華無雙,整個天庭,誰不知道這兩個皮猴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兄長不再和自己玩耍,整日要有批不完的公文。他記得有一次自己無聊在寶樹上睡著了,不小心跌下來,卻直接被他接住了,他曾說過,要永遠保護自己來著。可是后來……